第一章 並蒂幽恨生
(1)
自從謙貴人住進鹹福宮,常來往的一些妃嬪都不甚在殿裏走動了。武瑛雲整日坐在正殿裏麵,除了品茶、讀書,偶爾會讓襲香跟自己下一盤棋,過招間,夾槍帶棒、你來我往,一個內斂精明、一個嗔癡呆傻,往往就會不歡而散。
襲香一直照顧著小公主的日常起居,隻不過是從暗處做到了明處,武瑛雲已經完全放手不管,且明麵上也宣稱都是仰仗著謙貴人。可這樣的態度看在其他宮裏,卻成了一種賢惠明理、成了一種大度寬容,不僅是勤太妃對武瑛雲讚許有加,就連乾清宮那邊也賞賜了很多珍寶,以示褒獎。
襲香心頭憋著一口氣,很想找機會跟武瑛雲好好說道一下。然而無論是動之以情還是裝傻充愣,每次一旦講到動情處,都會讓武瑛雲四兩撥千斤地繞開。兩人之間,已經再無一絲真心和情誼可言,哪怕是場麵上的客套。
勤太妃讓襲香帶著小公主去壽康宮時,正好武瑛雲去了儲秀宮皇後娘娘處。
領路的宮人將一大一小兩個人帶進慈寧門,順著宮牆拐個彎,就是壽康宮的正殿。襲香對勤太妃的事略有耳聞,知道這是一位對皇上有過養育之恩的娘娘,但是秉承著祖宗之法不可廢,一度想被冊封太後的心願,始終無法在皇上那裏得到實現。此時,襲香牽著小公主的手,一路走一路在心裏暗暗地想,也不過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即便熬成了太妃如何?代主中宮又如何?那一頂鳳冠豈是能輕易戴上的?再尊貴的身份、再高的權勢,終究還是摘不掉那一個代替的“代”字。
跨進殿門,端莊秀雅的老婦人正拿著一把剪刀,仔仔細細地修剪著盆景裏的枝蔓。她保持著背對門口的姿勢,襲香隻能瞧見一張側臉,然而從那舉手投足間的氣韻看過去,不難猜出她年輕時是個怎樣麗於容、雅於行的女子。
“臣妾給太妃娘娘請安。”
“孫女給皇祖母請安——”
聽到那一聲奶聲奶氣的嗓音,勤太妃悠然轉過身來,在看到垂花門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時,臉上露出慈祥和寵愛的笑容,“是大妞兒啊,來,到皇祖母這兒來!”
小公主聽話地走過去,磕磕絆絆的步子,踩到裙角往前一撲,正好撲進了勤太妃的懷裏。旁邊的奴婢小心翼翼地扶了一下,勤太妃朝她們擺擺手,摟著小女孩兒走到敞椅側坐下,而後吩咐宮人們將新進貢來的點心拿給她吃。
“才幾日沒見你,又瘦了,連下巴頦都尖了。是不是大妞兒不乖,在鹹福宮時不好好吃飯……”
襲香坐在下垂手的位置上,瞧見勤太妃點著小公主的額頭,眼裏滿滿都是憐愛,祖孫之情溢於言表,不由輕聲道:“太妃娘娘,小公主的胃口這幾日又變得很差,天天夜裏念叨著婉姐姐,念叨得緊。太妃娘娘,您看是不是能將婉姐姐從冷宮裏放出來……”
自從住進鹹福宮,終日跟武瑛雲在一起,有些話、有些事,便是想讓人代為傳達、想去施行都不敢。好不容易碰上武瑛雲不在的時機,還不趕緊悉數說出來。
勤太妃正逗著小公主玩兒,聽見她的話,並沒言語。
襲香暗自咬牙,又道:“太妃娘娘,請恕臣妾鬥膽。無論如何,即便是宮裏的老嬤嬤照顧得再無微不至,也遠沒有自己的親生額娘來得體貼周到。臣妾也知道出了那麼大的事,太妃娘娘定是要厭煩著婉姐姐,但為了小公主,請娘娘您務必網開一麵。”細細溫溫的嗓音,已是襲香苦練多時的音調,她說完,便殷殷期盼著望過去。
勤太妃摸著小公主發頂的手一頓,剛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有奴婢進來通報:“雲嬪求見。”
因著勤太妃在皇上處受到極大的尊敬,每日裏,宮中的妃嬪都會到壽康宮裏來請安,又恐其身子不好受不得打擾,故而將每日一次減至每半月一次。本月請安的日子剛過不久,這之後偶有宮妃來此處訴苦,無外乎是宮內冷清無依、許久見不到皇上之類的話。但依著雲嬪的性子倒是不曾有過,此刻到來不知所謂何事。勤太妃招招手,示意奴婢讓她進來。
襲香的臉色一變,剛想吐出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雕花熏籠裏燃著上好的香料,一股股純白的煙絲宛若女子纖長的手臂,引領著人們走進迷幻的夢境。
武瑛雲跨進門檻,就瞧見那一抹俏麗身影坐在下垂手的位置上,端著茶盞默聲喝茶。
“臣妾拜見皇額娘,皇額娘萬福金安。”武瑛雲端步走過去,朝著堂上明黃宮裝的老婦揖了個禮。
勤太妃慈祥地朝她擺了擺手,讓奴婢上新茶,“哀家聽說你這段日子一直窩在殿裏頭,怎忽然想到來哀家這兒了?”
武瑛雲臉上露出笑靨,“在殿裏待得久了,也得出來曬曬太陽不是?更何況,臣妾因為手傷,錯過了上次的請安,心裏愧疚非常,怎的也得補回來呢!倒是皇額娘,莫不是嫌棄臣妾擾了您的清淨……”
“你這孩子,哀家巴不得你們見天地往這裏跑,也好熱鬧熱鬧。”勤太妃說完,笑著抿了口茶。
這時,襲香才別別扭扭地站起來,斂身行禮,“見過雲嬪姐姐。”
武瑛雲這才轉過目光,仿佛才看見她,意味深長地道:“原來妹妹也在啊。”
襲香訕笑了兩下,點點頭。打從武瑛雲進來,一番行禮客套,就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一個尊稱“太妃娘娘”,一個隨口便叫“皇額娘”,顯然武瑛雲的叫法是從皇上處得來的。勤太妃並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後,皇上念其養育之恩,越製叫一嘴,除了作為正妻的皇後可效法,其他妃嬪卻是不行的——隻在稱呼上,高下已立現。
這時,勤太妃笑著道:“你們兩姐妹同住在一個殿裏,怎的不一道來呢?哀家想念大妞兒,索性找了謙貴人,你這孩子倒好,非要晚些時辰。”
武瑛雲端起茶盞,笑靨如花地道:“臣妾可是冤枉。剛剛去了儲秀宮皇後娘娘那兒,回到殿裏,就發現大妞兒和襲香妹妹都不在,這不就巴巴地趕過來了。”她說完,若有似無地看了襲香一眼,後者目光一閃,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武瑛雲眼底有一抹嘲諷一閃而過,又道:“皇額娘,這幾日大妞兒思母心切、茶飯不思,臣妾就想著有什麼辦法能逗她開心,於是想起了皮影兒戲。因為小孩子的心思來得快、去得也快,自從昨個兒耍過兩次,倒是有見好轉。”她提起皮影兒戲,無意間就將勤太妃在欽安殿裏的回憶勾了起來。
皮影兒戲、李傾婉、花池謀害……勤太妃想到此,摟著小公主,憐惜地道:“大妞兒,這兩日可覺得高興麼?”
小女孩兒依偎在勤太妃的懷裏,撒嬌地“嗯”了一聲。
勤太妃低下頭,伸手點著她的小鼻子,道:“那以後可就不許不好好吃飯了,否則皇祖母就不喜歡你了。”
武瑛雲瞧著一老一小兩個人,眼中透出些深長的意味,“皇額娘您看,小孩子就是這麼可愛,隻要人家對她好,她就會感受到。可不像大人呢,掏心掏肺去對待著,還不見得換出真心來。”她說完,不鹹不淡地向襲香瞥過去一眼,而後話鋒一轉,清清幽幽地道,“隻是想想小公主年紀這麼小,尤其又曾被親生額娘親手推進荷花池裏,當真是可憐。我們這些做姨娘的,必定要多拿出些關懷才是。”
勤太妃蹙起眉,眼底隱約露出深沉之色。
襲香坐在一側,心裏急不可耐,麵上卻無法表現出來。
武瑛雲已經收到了想要的效果,笑道:“皇額娘的身子不好,我們也別在這兒叨擾她老人家了。”說完,悠然起身,“皇額娘,臣妾等先行告退。”
襲香想留都沒機會留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跟著武瑛雲揖了個禮,隻得離開壽康宮的正殿。
慈寧門外,禦藥房的宮人已經等候多時,瞧見武瑛雲出來,才走上前行禮,然後低低跟她說了句什麼。這情景被襲香看在眼裏,不由露出幾分探究的神色,想側耳去聽,剛好撞見武瑛雲飄過來的目光,嚇得一縮,趕忙匆匆先回去了。
難眠的一夜總算挨過去,玉漱在通鋪上轉醒,側身去看睡在旁邊的蓮心,卻發現早已不見人影。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伸手一摸,榻上已經沒有溫度。她還記得昨晚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話,自己該是頂不住困乏,抱著被褥和衣睡著了,醒來時,卻發現被子已經蓋在身上。
玉漱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將銅盆放起來,就瞧見旁邊的宮婢端著饅頭和熱粥走了進來——是給小蕊的。
自從那日屋苑大火,小蕊一直躺在床榻上養傷——左腿被格子架砸傷,腳踝也被火燒傷了。盼春姑姑請宮裏略通醫理的老太監來瞧過,處理得仍舊不及時,再加上也沒有好藥,那老太監說,恐怕痊愈之後半條腿都要跛了。
“咦,你怎麼還在這兒?盼春姑姑說了,鍾粹宮那邊來人,說要讓你們兩個過去一趟。”
玉漱一怔,“什麼時候?”
“就是剛剛啊,你趕緊過去吧,遲了可要挨罰的。”那宮婢說罷,不再理她,轉而去照顧已經醒了的小蕊。
玉漱想問她有沒有見過蓮心,轉瞬想起了什麼,拿起一件披風就往外麵走去。
辛者庫裏有很多處屋苑,曾經住過人的和從來沒住過人的,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蛛絲。想她們打掃現今住的這一間時,可花費了不少氣力,整整收拾到隔日清早,才堪堪有些可以住人的樣子。這期間,卻讓她們發現了幾處涼亭隱蔽在屋苑的夾道裏,光景淒涼、鮮有人至。
玉漱繞過屋苑的一處夾道,果然看見一抹身影抱著膝靠著廊柱坐著,整個人就像一座精致的石像,微仰著頭,凝望著天際一動也不動,顯然是坐了很久的樣子。
“想什麼呢?這兒風這麼涼,也不知道多穿一點兒。”玉漱走過去,輕輕地將披風搭在她的肩上,手指觸到她的臉頰,冰涼一片。玉漱鼻翼發酸,忍不住推了推她。
少女靜靜地回首,一對黑漆漆的眸子,眼底仿佛深藏著無限幽意。投射過來時,像是在看你,卻又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瞳心似淡還濃,欲語還休。
玉漱恍惚了一下,忽然記起在王府時初次見到這個不討喜的姑娘——睜著亮晶晶的星眸,像是從來不識愁滋味,卻道是將一應婉轉和迂折都藏進了瞳心。但也好過現在這般,清淩淩毫無生氣。
昨夜是果親王大婚,蒙受皇恩,新娘子是破例從宮裏麵接出去的。蒼震門大開,門外的東筒子十裏長街上,十裏紅毯、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喜慶熱鬧得就像是宮裏哪位公主出閣一般。因她們也是待在皇宮大內,隱約能聽見中宮那邊傳來的悠揚笙歌。
昔日美好光景,她亦是親眼見過的,然而僅是短短時日,她們已經進了宮,在鍾粹宮裏走過一遭,又被責罰進辛者庫。而那位清俊溫雅的王爺,也已經跟青梅竹馬的嘉嘉小姐喜結連理。原來不隻是時光變了,人也變了,都輸給了流年。
“其實很多事情不一定要想那麼多的,既然我們已經在這裏了,就應該把當下的事做好。我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飛上枝頭做鳳凰,我隻求在宮中的歲月能夠平平安安、簡簡單單。一來不至於給家人惹麻煩,二來每個月還能往家裏捎點錢,這就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可你不同,雖然王爺成婚了,但隻要他心裏念著你、想著你,說不定將來就有接你出宮的機會。”玉漱坐在她身邊,抬頭望向陰霾了許久的天際,偶爾一絲雲彩遮住了陽光。
“昨晚上,他派人來過了……”蓮心低著頭,清清靜靜地道。
玉漱一怔,有些不懂地看著她,卻見她伸出手,掌心裏一個蓮紋香囊已經被攥得十分褶皺,卻含著她的溫度。靜靜地拆開拴著的絲絛,露出裏麵一顆顆圓潤的豆子,鮮紅如血、晶瑩如珊瑚。
“這是……紅豆?!”
相思豆,寄情絲,寄相思。他在自己的大婚之日,讓人給她送來一捧相思豆,而她則在亭子裏坐了一夜、聽了一夜的鼓聲和歌聲,終究是沒有等來一句解釋和回轉。
或許是有苦衷的吧……但是有些東西一旦打碎,便再也無法挽回。就如她想了一夜,想明白了自己原本就是在旗的秀女,無論是何緣由都要進宮來選秀。以前從未指望會被選上,隻想著等到出宮回家後,好好照顧阿瑪和額娘,也從未考慮過是不是應該找一戶平凡的人家,找一個忠厚老實的人托付終身。
自從踏進王府的大門,很多事都發生了改變,感覺變了,心境也變了,可兜兜轉轉一圈,仍是轉回到了原地。倘若從未相見,倘若從未相知……蓮心拈起香囊裏的一顆紅豆湊到眼前,輕似沒有重量的豆子,散發著一抹淡淡的光暈,迷離而不真實。這更像是一場甜蜜而華麗的煙夢,煙散了,一切都成為泡影,再也找不到半點殘存的痕跡。
“蓮心你看,即使是再陰沉的天氣,也終有放晴的一日,朝霞出來了。”這時,身畔傳來玉漱帶著欣喜的嗓音。
蓮心順著她的視線仰起臉,隻一瞬間,瑰麗的霞光就衝破了雲層,摧枯拉朽般碎裂了整個天空,光芒投射而來,竟讓人有種如夢方醒之感。
一直緊緊攥在手裏的香囊已經沒有了溫度,蓮心將那顆紅豆對著漫天霞光,再鮮紅的色澤在這樣壯闊的景象麵前,也一並跟著淡然失色。
此時此刻,武瑛雲正坐在鹹福宮的大殿裏麵,焦躁不安地拿著一枚棋子,卻是怎麼都落不下去。麵前的紅毯上,襲香則是不停地走來走去,時時長籲短歎。武瑛雲不耐地抬起頭,斥道:“你能不能安靜地坐一會兒?走得我的頭都疼了。”
襲香的眼睛有些紅,有些責怪地看著武瑛雲,“都什麼時候了,姐姐還有心思下棋。禦醫都進去好半晌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倘若小公主有半點閃失,是誰都擔待不起的啊……”她咬著唇,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
武瑛雲沉悶地瞥了她一眼,從敞椅上起身,邁著步子往寢閣裏麵走去。
專屬於小公主的閨房安置在東側,玻璃罩的裙板隔斷出幾間,步步玄石鋪地,處處鏤空垂花門。水晶簾被挽著,穿過內間半敞的月亮門,精致華美的軟塌外麵圍攏著好幾個身著官袍的禦醫,此刻正蹙著眉、摸著下巴,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其中一個坐著的禦醫在給小公主號脈,捋著胡須,側耳像是在聽著什麼,片刻,卻是搖頭再搖頭。這是專門給乾清宮診脈的老禦醫——太醫院的首席院判陳遠道。武瑛雲走到他身邊,沉靜地等待著診症結果。襲香掏出錦帕,看著靜靜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小公主,直抹眼淚。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腳步聲,卻是勤太妃帶著禦藥房的幾個醫女匆匆忙忙地進來,“情況怎麼樣了?”
襲香看到勤太妃,嗚咽了一嗓子,“太妃娘娘,您快看看小公主吧。從昨個兒到現在,就一直昏迷不醒,把臣妾都嚇壞了。”
勤太妃深深地皺眉,看著小女孩兒蠟黃的臉,不禁一陣心疼。
這時,陳遠道診完脈,起身朝她行禮,而後道:“據老臣所看,應該是中毒之相。”
武瑛雲腳步一晃,忽然有股眩暈的感覺襲來。中毒,怎麼會是中毒呢?
勤太妃的臉色陡然就沉了下來,將目光投向一側的武瑛雲和襲香,“哀家讓你們代為照顧小公主,就是這麼照顧的?中毒,是殿裏的人故意下的還是你們兩個?說!”
襲香嚇得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武瑛雲也斂著裙裾,屈身跪下。
“太妃娘娘,臣妾冤枉啊!”
“臣妾之心,日月可鑒。臣妾宮殿裏都是伺候多年的老人,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請皇額娘明察!”
勤太妃滿臉慍怒,一甩袍袖,將案幾上的瓷器掃在地上,“都說不是自己,可你們卻是跟她最親近的人。倘若哀家的皇孫女有任何差池,鹹福宮就不用待了,北無所也沒有你們的地兒,直接去宗人府等著殺頭吧!”
襲香瞪大眼睛,當時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時,陳遠道拱起手,問道:“不知道小公主昏迷之前,都吃過些什麼東西?”
勤太妃看向武瑛雲,又看了看襲香,卻是襲香哽咽地道:“小公主的日常飲食都是臣妾在打理,每份吃食在給她吃之前,都特別安排了人試菜……那一日,臣妾記得小公主吃完午膳後,在禦花園裏耍鬧了一陣,回來後喝了一點雲姐姐準備的蜂蜜,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蜂蜜?勤太妃緊蹙眉頭,朝著身後禦藥房的醫女擺手道:“去看看謙貴人說的那些東西,檢驗一下是不是含著毒素。”
宮中每日準備的膳食,都會將科目一應報備給內務府,就是生怕有半點行差踏錯,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昨日的食材還在,吃剩的膳食也有留存,醫女們拿著銀針一一試過,卻是沒有問題。這時,宮婢端來托盤,上麵擺著武瑛雲曾經喂給小公主的蜂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武瑛雲的臉上。勤太妃目光陰沉地盯著那裝著棗花蜂蜜的罐子,一抬手,讓人檢驗。就在這時,武瑛雲忽然麵容端肅地起身,挑開蜜罐,挖了一大勺,也沒喝水就吞了下去。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醫女拿著銀針恰好也在此刻檢驗完罐子裏的花蜜,卻是證明沒毒。殿裏的宮婢都鬆了口氣——娘娘沒事。
勤太妃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武瑛雲,“哀家並沒有懷疑是你,可倘若真是身邊伺候的人在這蜂蜜裏動手腳,你卻不知,又給喝下去了,豈不是將自己的命也搭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