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竹黎低頭,認真研著墨。
眾人誰也不打擾她。
路無顏抱胸站在一旁,兩名丫鬟低著臉,為她揉捏摔痛的地方。路無顏臉上神情甚是享受,從來沒有想到,她也能一朝翻身,不僅有了丈夫,而且嫁的還是公卿之門,真是讓那一巷子的人羨慕死了,父母更在家中備了幾桌薄酒。
顏竹黎,她謹記著,這廢物從前與自己的丈夫有過婚約,所以,她要抓住一切機會讓這廢物出醜,這樣的話,夫君以後心裏就隻有她一個了。
顏繚鶯臉色變幻不停,死死盯住顏竹黎嫻熟的磨墨手法,有些無法確信剛才的想法了。
楚冷夜蹲在屋瓦上,透過小縫一瞬不瞬地凝視顏竹黎的小臉,心中暗暗讚歎,她認真起來的時候,是她最美的時候,是這世上誰也及不了的美麗,就像那次在韓依晨閨房,她為韓依晨把脈,他是克服了多大的糾結才沒有被她的神情吸引去,煎熬的那幾日,他更加思念如狂。
而這一次,總算能在屋頂上看個夠了。
顏竹黎忽然手腕一滯,眼皮往上一撩,從她這個角度,極輕易地便能看到楚冷夜所站立的方位,隻不過瓦縫很小,她觸目的隻是雕梁畫棟而已。
楚冷夜卻吃了一驚,忙移開眼神,心中暗自汗顏,好警覺!
顏竹黎明亮的眸子中滑過一絲疑惑,她能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視線緊緊盯著自己,難道是錯覺?
不再想這個問題,她磨好墨,鋪開上好的宣紙,執筆蘸墨,手腕懸空,略一思索,提筆而就,行雲流水般的寫字速度令周圍人全震住了,低低的抽氣聲自喉嚨中發出,站在前麵的人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幾步,將顏竹黎包圍起來。
喬決宗與喬牧秋也萬分震驚,跑過來看顏竹黎寫的字。
剛看過去,父子倆便驚呆了,好字啊!字體並不熟悉,自成一家,可是卻極有風骨,大氣磅礴,非苦練十多年絕對寫不出的好字!
顏竹黎感覺到了他們的震驚,嘴角微微上翹,很是滿意這樣的效果。毛筆字是中國傳統,前世,她經常做臥底,為了迎合一些老一輩,好好研究過毛筆字。
她一揮而就,雪白的宣紙上龍飛鳳舞,宛若名家剛出品的範作,無論是整體還是細節,都完美無比。周圍的氣氛瘋狂起來,眾人圍著那絕對是名家風範的毛筆字大聲驚歎。
“天啊,這是顏三小姐的字?”
“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我前些天買的一本字帖,字還沒這麼好看!”
“能將字寫得這麼好看的人,你以為能有幾個?這是大家神筆啊!”
一瞬間,大家投向顏竹黎的目光有了很大變化,多了幾分豔羨與敬佩,資格老一點的官員則更是一臉讚賞。
後麵的千金小姐擠破了頭,隻想擠到前麵來,一睹人們口中廢物寫出來的好字。
顏竹黎寫完,腕部微轉,一氣嗬成,收回毛筆,半滴墨汁也沒灑到宣紙上。
太子站得離顏竹黎很近,看著宣紙上寫的字,心情萬變。他並沒注意到紙上寫的是什麼字,隻專注地凝望字體走勢,他情商雖然不高,但自小也飽讀詩書,一眼看出顏竹黎的字體收勢隱含鋒芒,可見寫字之人胸藏溝壑。
如果不是顏竹黎親自動筆,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字會是顏竹黎所寫。
顏竹黎輕輕吹著宣紙上的墨跡,站的近的人有幾個輕聲念起來:“斜陽暮,新月殘……”
大家七嘴八舌地念著,難以聽清整首詞寫的是什麼,顏竹黎微微一笑,輕聲念起來:“斜陽暮,新月殘,相思未老,幽幽寒窗夢。不知鴻雁歸何處。衣帶漸寬,此去誰憐顧?緣猶存,情已逝,東風無力,當時笑山盟。憑欄默默恨難收。有淚如流,酒酣方敢湧!”
顏竹黎默默念完,聲音婉轉,語調哀怨,頗有一分閨怨之感。
旁人聽著,不禁唏噓。
直至,有人開頭叫了聲:“真是好詞!好一句東風無力,當時笑山盟!”
其他人才從詞優美的意境中驚醒過來,每個人,都有著同樣的想法,這首詞感情濃厚卻毫不做作,渾然天成,看不出絲毫斧鑿的痕跡,寫得真是太妙了!
喬牧秋愕然,眼光傻傻凝望著宣紙,心中熱浪翻湧,這首相思詞,是她寫給自己的嗎?心思如此細膩,用情如此之深,那他這麼多年,都是怎麼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