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喬陽頻頻轉頭,但一看見我陰暗的臉便欲言又止。有一次他轉過來無聲地欲拿我桌上的一本書,我一把摁住,滿臉慍怒。他毫不介意也不放棄,無奈我隻得鬆手。喬陽送回的書裏多了一封厚厚的信:“溟蒙,係裏第一次開會,我就佩服你,一個女孩能考出那麼好的成績,需要付出多少汗水,擁有多少堅強。可是我從你的臉上沒有讀到一絲應有的自豪。也從那一刻起我就想做你的朋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怎麼待你,你在我心裏總是和諧而美好的。請你不要讓自卑的海浪將你重重包圍,拋開一切顧慮,相信自己的能力……”一時間,我的眼淚恣意流淌。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麼大的鼓勵和安慰。
期中考試我穩拿第一,喬陽不得不屈居第二,這使我在揚眉吐氣之際略有不忍。但喬陽卻大度地微笑著衝我做了一個“victory”(勝利)的手勢,一段幹戈就這樣輕易地化作了玉帛。此後,我和喬陽一起下五子棋,一起討論問題,一起嘀咕某個人的不是,因為我們都是俗人。可這些簡簡單單的俗事裏也隱含著危險——我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他,並期望整天跟他在一起。強烈的感情和內心的無望時刻噬咬著我的堅強,脆弱的我甚至聽到一首傷感的歌都要淚流滿麵。有一次,我夢見喬陽不知為何打了我一巴掌。我哭著用刀劃開了手腕,汩汩的鮮血染紅了我的夢。我驚悸得滿身冒冷汗,我想,我這樣的“醜八怪”喜歡他連老天也會在冥冥中懲罰我,於是我開始積攢每一筆不到百元的稿費。可現實還是徹底地把我從想入非非中擊醒了。
一次去收發室取信,隔著密密匝匝的常青藤,我聽到喬陽和他的老鄉在談話。依稀有一句“溟蒙”,讓我立時支起了耳朵。我終於明白他的老鄉是想確信一下他是否在跟我談戀愛,又想明白為什麼偏偏選擇醜陋的我。喬陽的話一句句落在了我等待判決的心裏:“我和她隻是好朋友,她人很好,她需要友誼,對她來說一份真正的友誼比愛情更重要。我想幫助她,讓她有信心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期中考試我故意做錯題就是想讓她考第一,讓她有一份戰勝自卑的力量……”我難過得幾乎要哭出聲音,可我心裏卻是感動的、溫暖的。
年終,我和喬陽被評為“優秀三好學生標兵”,兩人的獎學金加起來足有2000元。我和他在一家飯店美餐了一頓。餐間有位賣花小姐經過,看看我又看看喬陽,似乎在一刹那被我們之間的關係搞昏了頭。但為了生意她還是試了一試:“先生,給小姐買一束花吧。”這個“小姐”說得遲遲疑疑,但我快樂的心情已不再計較它。喬陽付給她5元錢,挑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微笑著遞給我。伸手接花時,我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是一枝與愛情無關的玫瑰,卻是我生命裏最初也是最珍貴的一首友情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