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月一臉的不以為然。
眾門人先是將眾派首腦帶進了後院的一個寮屋,而後通過了屋內正前方的一道镔鐵門,下向了一條黑漆漆僅能容納一人通行的隧道石磴,大約下了數丈之後,來到了一個燭光昏暗的開闊空間,正前方有一麵貫通東西的鐵柵欄,中央又有一道镔鐵門。接著走了進去,點了穴、戴上了腳鐐手銬。
眾派首腦就是武功再高、打鬥再英勇,在身中毒藥、穴道被點、手腳被縛的情況下,也很難再有異動。
他們聽得腳步聲響,進來十餘人,披堅執銳,立在了麵前,心想:“這些人原來是藏在這裏的,怪不得侍從沒有察覺出來!”又想:“這麼多人要混進莊絕非易事,侍從怎麼也沒有察覺出來呢?”
眾門人退了出去,鎖上了門。
眾派首腦接著又聽得腳步聲響,突然間,“嘩”地一聲,正午的陽光直射了下來。有的首腦剛才被扔下時是臉朝上的,這時眯著眼睛迎著陽光瞧去,但見數丈高的外麵,橫著胳膊粗細的鐵棍,間距一拃,四周也立著披堅執銳的鐵甲軍和流星派弟子。料想是先前為了掩人耳目,上麵蓋了一張大油布,表麵撒上塵土掩飾。
細小的塵埃通過鐵棍之間的縫隙籟籟而下,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顯得一切死氣沉沉。
袁明月讓眾侍從回去告訴各自的門中副主事,半月之後前來議事,否則後果自負。之後便將眾侍從逐出去了。
眾侍從不敢怠慢:一部分潛伏在了斷刀山莊附近;一部分快馬加鞭返回。
袁明月事先已經派人偷偷購買,囤積了足夠多的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這時下令任何人不許出莊半步,絕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這晚,他巡查門人的戒備,道:“都給我精神點,否則我活不了,你們也好不到哪去!”
眾門人抱刀應是。
這時,袁明月忽然察覺背後遠處窸窣聲響,料想是來了不速之客,當下一不做,二不休,靜觀其變。果然,片刻後便覺有勁風襲來,於是立即轉身拔刀,“喀”地一聲,擋住了來刃。定睛一看,雖然敵人緇衣蒙麵認不出是誰,但是兵刃認得,是一把斷刀。武林雖大,但使斷刀的沒有第二家。料想這是追隨斷曉風去尋趙夢姣的異己,心道:“我早就想收拾你們這些不服管束之人了,隻是一時騰不出手來,沒想到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這個時候如果看到來客是別人,無論敵人的武功如何,必然會有所驚慌,但是既是本門中人,那麼無論敵人的武功怎樣,就都有必勝的信心。當下使一招“狂風刀法”中的“風前月下”,翻向敵人身後,鋼刀直捅。
袁明月這招十分毒辣,一旦對手中刀,便有性命之憂。
那弟子了解本門武功了解,知道敵人這招的厲害,不等敵人完全使出,便已搶先一步閃開,躲過了敵人的這招。
袁明月第一刀未能得手,接著再使第二刀,第三刀,如狂風般刮去,直逼的敵人不由得連連倒退。
狂風大作中,還有不速之客紛至遝來,袁派弟子也加入了戰團。
釋無雙所帶的鐵甲軍和流星派弟子,隻是聚精會神的看守眾派首腦,以防中了敵計。大有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之勢。眾不速之客倒也不主動上前挑釁。
在後來的不速之客中,雖然穿著和所使的兵刃不再局限於斷刀和緇衣,然而就是沒有一個是被困眾派首腦的門人。其中共有兩幫人,一幫是斷曉風的人,一幫是義士散客。
原來,袁明月的行徑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江湖,他們身處附近,便趕了過來,眾派首腦門下的人怕連累主人,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可不是眾派首腦門下的人,自然也就不怕。他們為防有什麼閃失,也無意營救眾派首腦,但求殺掉袁明月,以泄胸中義憤。
眾義士舞著手中兵刃,不要命的往袁明月身上招呼。
袁明月剛開始還一臉的不在乎,待見後來敵人越來越多,拚命向自己招呼時,心下便不禁有些慌了。
人家想和他拚命,他可不想,如此一來,在招式上畏首畏尾,保守了許多。本已得趙天龍威震武林的刀法真傳,以一抵十都略勝一籌,但此時以一擋七也隻打個平手。
斷刀山莊本來有五十幾個門徒弟子,與擴廓一戰後,折損了近三分之一,這兩年雖然又補了個差不多,但是新補的質量哪能跟原來的比?而且跟斷曉風的就有幾乎一半,還大多都是原來的。
這時,陸續而來的義士已逾三十,袁派弟子一時便無法抵過。
雙方一邊是沒有退路、一邊是義憤填膺,打的甚是激烈,兵刃相撞之聲響成一片,火花迸濺。片刻之後,各自死傷已過三分之一。
袁明月見此心想:“如果門人都死了,那我還當什麼莊主?”可是又不好向釋無雙求援,且不說釋無雙會否應援,單說一旦由於求援而造成人質被救這一條,就吃罪不起,到時別說是當不成莊主了,就連性命也保不住。由先前的驚慌變為了現在的焦急,在招式上更加畏首畏尾,保守了許多。本可一招斃敵,結果別說斃敵了,就連傷敵也傷不了。
釋無雙見敵人在死傷已達三分之一情況下,後援趨於減少,知道這波敵人不足威脅,於是命流星派弟子支援袁明月。
那些流星派弟子由於一直沒有參戰,精力甚是充沛,再加上袁明月的十八九人,無論是戰鬥力還是人數,都占了優勢,一上去就占據了上風。
膠著的戰局瞬間發生了變化,刹那間,慘呼之聲此起彼伏,血肉橫飛。
袁明月精神大振,揮起刀來瘋劈狂砍,將“狂風刀法”原有的威力展示了出來。
一陣屠戮之後,義士中隻剩下了兩名斷派弟子和為紅巾軍遊說眾派的思民。
這個時候,那兩名斷派弟子的麵幕已經在廝殺中掉落,露出了真麵目。袁明月透過他們的滿臉血汙,隱隱約約可以認出一個是三弟子渾靖遠,一個是四弟子熊海波。
思民和渾靖遠兄弟挺刃背對背站在了一起,已被團團包圍,別說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就是想逃也不可能了。
釋無雙衝思民朗道:“閣下造福於民的英雄事跡在下早有耳聞,可惜隻慳一麵之緣,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說著,抱了抱劍。
思民“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在下也早就聽說了閣下辱師為犬的英雄壯舉,但求羞於謀麵,今日一見,實乃三生不幸!”說著,抱了抱槍。
釋無雙怫然作色,道:“若非太傅為了避免妨礙大事,你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思民昂然道:“元廷無道,民心盡失,覆滅指日可待!”指著周圍的人道:“你們這些爪牙亦將隨之覆滅!哈哈哈……”仰天暢笑起來,對自己的處境渾然不覺。
釋無雙臉現殺氣,森然道:“我現在就送你上路——”“噌”地一響,暴雨下起,一道寒光射向了他。
思民笑聲嘎然,挺槍迎上,與之鬥了起來。
渾、熊二人揮刀緊隨其後。
袁明月喊道:“別傷他們性命!”心想:“門人銳減,若能充此二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內力充沛對內力大耗,高明武功對一般武功,釋無雙一上來便以淩厲的劍雨罩住了敵人。
二十餘招後,思民和渾靖遠兄弟完全落了下風。
釋無雙不給敵人喘息之機,劍招如暴雨般,密不透風的向敵人打去。
再過十餘招,思民開始陸續中劍。
釋無雙突然大喝一聲,劍鋒疾遞,刺入了他的胸膛。一經得手,迅速飄開數步,還劍入鞘。
思民左手捂住了疻口,右手長槍掉落,身子後仰。
渾、熊二人大吃一驚,忙拋下斷刀,一左一右伸手將其扶住,緩緩將其半躺在地上。再看他胸膛上的傷,前後已經貫通,鮮血不住汩汩外噴,他的手哪裏能夠捂住?頓時痛苦流涕。
渾靖遠哭道:“思大哥……”
思民氣喘著道:“自從我決定效力小明王的……那天起,便已將生死……置之了度外,隻可惜我……看不到,元廷……覆滅……的……那……”一口氣沒接上來,就此斃命。
渾、熊二人趴在他屍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們雖然是在回來的路上結識的思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在相同性情的促使下,已結下了深厚友誼。
袁明月待渾、熊二人哭泣稍止,走過去道:“你們如果棄暗投明,我可以既往不咎。”
渾、熊二人低著頭,身子不住發抖,緘口不言。
片刻之後,渾靖遠開口道:“多謝莊主饒命之恩!”拜倒在地,甚是誠然。
熊海波緊隨其後。
袁明月大喜,忙道:“來來來——二位師弟快快請起!”
渾、熊二人拱手道:“謝莊主!”撿起斷刀,站了起來。
熊海波還刀入鞞。
渾靖遠刀鋒斜下,待要入鞞,突然忽現殺氣,右足前跨,身子左扭,斷刀快如閃電般,刀鋒順勢衝袁明月麵門上挑。
眾人驚呼聲中,袁明月極速後躍,寒光迎麵閃過,從左臉至右胸,微微一痛。
原來,袁明月雖然武功了得,但是被攻了個措手不及。若非反應迅速,便有被斬為兩截之險,就這還被敵鋒劃了道口子。
他不再給敵人攻第二刀的機會,迅速拔出鋼刀,狂風大作,反撲敵人。一陣瘋劈狂砍之後,敵人分別肩、胸、腹等部位多處中刀。接著一腳踢出,敵人斷刀脫手,整個人飛出丈餘,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渾靖遠英勇了得,重傷之下,手臂撐著地麵,掙紮著硬生生的坐了起來,隨即嘔了口血。
袁派弟子立即搶上,用刀指住了他。
在主人的命令下,他們都已換成了整刀。
袁明月上前喝道:“我好心對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渾靖遠咬牙切齒地道:“你欺師滅祖,認賊作父,我豈能饒你?”
袁派弟子鋼刀遞出,便要衝他戳下,袁明月舉手道:“慢!”目光轉向了一直立在一旁的熊海波身上,森然道:“你來殺了他!”心道:“我可不知道你是否也是詐降,想要找機會殺我。”
熊海波一驚,情知他的用意。如果違令,自己也活不成了;如果從命,就要殺自己同門。一時難以抉擇,黃豆大小的汗滴涔涔滲出。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都射在了他身上,有的在想:“這小子是個軟蛋,既能投降,就能殺同門。”有的則想:“投降不一定就能對同門下手,畢竟習武之人最講究義氣二字。”
在他們的猜測下,片刻之後,熊海波做出了決定,緩緩走到了渾靖遠身旁,低聲道:“對不住了師兄!”不敢正視渾靖遠。
渾靖遠既羞又怒,喝道:“你這貪生怕死的無恥之徒!”
熊海波抽出斷刀,衝他揮了下去。
雖然時日越多,袁明月作惡的消息傳的越遠,但是每晚前來的不速之客越來越少。
袁明月心想:“來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看來是聞風而來的人望風破膽了!”不禁哈哈大笑。
盡管如此,由於每晚都有不速之客前來襲擾,袁明月等人直戰的身心疲憊。
這日,到了袁明月讓眾侍從回去給各自的門中副主事捎話,半月之後前來議事的日子,眾派中副主事悉數而來。
其實眾副主事由於掛念自己的首腦,一經得到消息,立即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路,離得近的提前四五天就到了,離得遠的也提前三四天就到了,然而就是不讓進莊,知道袁明月想在氣勢上殺自己一個下馬威。
袁明月將眾副主事帶到了眾派首腦所囚禁的地牢上麵,讓他們探監。
眾副主事通過鐵棍之間的縫隙,俯視到了自己的首腦,但見首腦手腳被縛,或依獄友或依牆壁,歪歪扭扭的坐著,樣子儼然就是街頭神誌不清的呆子,那有半點昔日叱吒江湖的威風?
他們與各自首腦沾親帶故,與首腦的關係自然超過了一般門人對首腦的關係,見此情形紛紛大喊:“師兄!”、“爹!”甚是關切。若非兵刃被繳,看見首腦受製的樣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首腦就出來。
袁明月在一旁冷冷地道:“他們沒事,我隻是怕他們因為過於激動,而做出不理智的事來,這才不得不如此。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他近來接連殺人,渾身都是殺氣,加上臉到脖子被從左至右劃了一道深深地傷疤,樣子變得十分凶惡。
霍愛萍之子霍竹笛喝道:“辜無仇,快把我爹放出來!”其他副主事也跟著喝道:“快把我師兄放出來……”
袁明月冷冷地道:“諸位息怒!要在下放人也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
丐幫副幫主呂芊錦喝道:“什麼條件?說——”
袁明月道:“條件很簡單,那就是將貴門派幫會的弟子獻出來,為朝廷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