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天道:“爹爹,你放了他吧。”
鐵庫爾木卻精明得很,道:“他行刺欲殺你爹爹,你還叫你爹爹放了他!這不是吃裏扒外麼?回去!”他吼道。
水雲天從未被鐵庫爾木吼過,這回被他一吼,立刻嚇傻了,站在那裏發呆。鐵庫爾木命人帶水雲天回房間,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做傻事;也命人把周若玉關在地底秘室裏,以後細加審問。
自從周若玉被關進地底秘室,水雲天就不允許住回她原來的房間。鐵庫爾木特地為她安排了另一個房間讓她住,好讓他們一行人隨時隨地審問周若玉。像周若玉這些幫寨大盜和中原武林人士一直是蒙古人的心腹大患。他們武功高強,足智多謀,對南宋忠心耿耿,一日不鏟除他們或收複他們,蒙古人都會吃不好睡不香。因此即使已經一舉殲滅了雙雕山寨野馬山寨這江南兩大強寨的老巢,可是捉不到這兩大寨的頭頭,蒙古人也還是提心吊膽茶飯不思。好不容易捉住了一個首要將領,鐵庫爾木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可是讓鐵庫爾木頭痛又佩服的是,別看周若玉俊俏明豔,可是他比那些虎腰熊背的魯莽大漢更為強硬。他們一使酷刑,那些大漢便會痛得齜牙咧嘴大叫大喊,即使不大叫大喊也會麵露痛苦難熬的神色。可是周若玉卻坦然處之,任他們把他架在刑架上力扯四肢,用大輪子軋過他的身體,把鐵釘釘尖釘入他體內,用火棒燎他後背,用藤條抽打他前身……他都麵無表情默默承受,即使他痛得大汗淋漓,也絕不哼一聲。短短幾天,周若玉便被折磨得遍體鱗傷,鮮血塗得滿頭滿身都是。鐵庫爾木敬佩周若玉是條漢子,也愛惜這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禁對他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他忍不住歎息一聲,道:“像你這樣一個傑出的人才,若是為我們元朝做事,我保證不會虧待你的!”
周若玉微微一笑,眼角閃過殘忍的光芒,這讓他布滿鮮血的臉上顯得狂野而恐怖。他輕輕道:“回去枕高枕頭做夢吧!”危難之際他忽然想起上次跟梁振寨闖進這秘室,吳鐵蘭還以為他們是來使酷刑的蒙古人,便說什麼枕高枕頭做夢去。他覺得這句話蠻好玩的,便借來用了。
這句話鐵庫爾木不知聽了多少遍,此刻聽到不禁又感到惱怒。上次吳鐵蘭把這句話當作口頭禪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但他尊重她是女子,才不好對她嚴加懲罰。現在周若玉再來這句話,無異於火上加油,他再也忍不住,怒氣衝衝地叫人重重懲罰他。
因此周若玉又被酷刑折磨得九死一生,就差筋骨沒被挑斷,小命沒被奪走。他不叫不喊,然而每沉默一分鍾,對生的希望便強烈一分。好幾次他差點撐不住想要一死以求解脫,可是冥冥中似乎又看到了萬紫的歡顏。他咬緊牙關,想:“我好不容易才跟姐姐再世相逢,別人都弄我不死,我怎麼軟弱到自殺?姐姐知道了,定會看不起我,也會很傷心的!”
因此在地獄的烈火中,他撐了下來,更為強大,也更為成熟。
一天夜裏,水雲天悄悄走到掌管秘室鑰匙的苦頭陀房間。苦頭陀正要閉目休息,見小姐悄無聲息地潛來,已猜到了其用意。他乃中原武林人士當中的佼佼者,隻因一時財迷心竅,敵不過名利的誘惑,才歸順了蒙古人。這幾天見到鐵庫爾木如此待他的同胞,而對周若玉施加酷刑的又是歸順了蒙古人的漢人高手,良心已有所發現。見水雲天一進來,他便歎了一口氣。
水雲天還沒說話,淚水便先流了下來。她捉住苦頭陀粗糙的大手,道:“苦伯伯,我求你了……給我鑰匙……”
“好孩子,你就不怕你爹爹知道麼?”苦頭陀道。
“我不管那麼多了。要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苦伯伯,爹爹他是怎麼了?漢人蒙古人,本應是好好的一家人,他為什麼會對周哥哥使酷刑?而對周哥哥下毒手的,又是你們漢人……”
“水小姐,人有很多種,有的為名而生,有的為利而死,有的為財而累……因此我們寧願歸順外族人而對同胞施加毒手。”苦頭陀這幾天的苦思冥想,終於悟出了這一點。
“那你行行好,給我鑰匙讓我進去看看他行不……”水小姐哀求道。
苦頭陀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隻是他全身都被上了鎖,而那鑰匙不在我這裏,在你爹爹那裏。”
水雲天一想到周若玉全身被上鎖,便難過得不敢想下去。她忙點頭道:“好好!我去看看他就是……”
苦頭陀把鑰匙給了水雲天,水雲天走回自己原來的閨房,見房外有人看守著,便隻好飛身上屋頂。她武功不怎麼好,因此使輕功飛上去時顯得笨手笨腳的,幸好當時月黑風高,才不被看守的人發覺。她輕手輕腳地揭開幾片瓦,便輕輕跳下去。揭開床板,插進鑰匙轉動,打開黑門,走進秘密隧道……一切都黑呼呼的。她雖然帶著火折子,但生怕驚動了外麵看守的人,因此沒有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