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殘刀畫卷還有酒(2 / 2)

迷霧已然散去,預想中的圍殺卻沒有如期出現。

皎潔的月光下,破敗荒廢的老君村就好似一隻匍伏著的巨獸,那刺向空中的殘桓斷柱就如同這隻巨獸猙獰齒骨,而就在這齒骨之間,十幾名手持雙刃長刀的黑騎軍士此刻正呆呆看著謝觀星,他們非但沒有一點想要上前搏殺的意思,反倒是在謝觀星走過時齊齊後退,無端端讓出了一條通路。

對於這莫名其妙的變化,一時間讓謝觀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抬起的勿悔長刀,也再一次鬆垂了下去。

這一夜的追逐,讓謝觀星習慣了黑騎軍士冰冷的眼神與僵硬麵孔,可是於當下再看,這些軍士的眼中,卻出現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那是一種驚奇亦或是一點困惑,甚至還帶著幾分令人費解的狂喜,可就是因為有了這驚奇,這困惑,這狂喜,這些有如從地獄回返的黑騎軍士,怎麼看,都與真正的生人無異。

似是看到了其它軍士的反應,一名身形高大的黑騎軍士緩步上前,手中雙刃長刀更是橫轉身前,那狀況,就好似要單獨與謝觀星鏖戰。

可就在謝觀星眼瞼微呲準備拚死一搏的當口,這名軍士卻是將長刀奮力插入身側泥土,隨即單膝跪倒朗聲說道:“溫爾術不知恩公是何方神聖,再造之恩理當厚報,但溫爾術兩世為人,再不願為恩怨所牽絆,此番謹代諸位兄弟謝過恩公,恩公厚德,眾兄弟唯有銘記於心,敢問恩公尊姓?長刀為證,來日便是山高路遠黃土覆麵,斷然不敢相忘!”

“溫爾術”的話語直聽得謝觀星一頭霧水,遲疑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謝觀星久久無語,那叫“溫爾術”的黑騎軍士緩緩站起身形。

“恩公既是不願透露姓名,溫爾術也不便強求,六月六,懶龍抬頭,恩公務必珍重。溫爾術就此告辭!”

言罷,這高大黑騎軍士起身便欲離去,可方一轉身,卻是被另一名黑騎軍士橫刀攔住。

“都尉大人這是要往哪去?便不怕主家事後尋來?”

一陣狂笑在老君村內響起。

抬手推開擋在麵前的長刀,這溫爾術對著那名擋路的軍士開口說道:“棄爾古,你居然也知道怕?既是知道了害怕,也想起了本都尉的來曆,可還做得了黑騎?”

目光注視之下,那名擋路的軍士張了張嘴,最終卻還是低下頭。

望向一眾黑騎軍士,溫爾術笑道:“各位兄弟可是都想起了自己的姓名?我溫爾術已然想起來了。我原名桑丙傑,家住鐵陀山磨盤鎮。上輩子拚了性命,最大不過是做了個前鋒營的三品掌旗都尉。如今難得再活一次,死都不怕了,哪裏還怕什麼主家?兄弟們願意跟我走的,一起去尋個妥當處逍遙,桑丙傑此生便隻為自己而活,就算隻活一日,但能品出些滋味,再死一回也是值了!”

“桑都尉,你真以為能如此嗎?便是你再無牽絆,躲得過主家,可躲得過因果,躲得過這天?桑琪!你可是忘了你那兄弟是如何死的?你還在等什麼?”

誰也沒有發現,就在眾人留意溫爾術言語之時,有個人已悄悄潛入到一堵殘牆之後。

隨著“啊!”的一聲慘叫,溫爾術的胸口忽然透出一截染血的鋒刃,而就在其人的身後,那名先前攔住溫爾術去路的黑騎軍士,此刻正緊握著那柄刺入溫爾術胸口的長刀。

“為……什麼?”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溫爾術扭頭望向自己身後的這名軍士,他想不明白,明知回去一樣是死,這世上怎麼就能有這麼傻的蠢貨?

長刀緩緩抽出,那軍士的手掌也開始出現輕微抖動,而他喃喃似自語一般的說辭,更是帶著一股濃濃的顫音。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想起來!都尉大人,兩個時辰前被您親手斬殺的察爾泰,原就是桑琪的同胞兄弟!”

許是因為緊張,這一刀並沒能刺入溫爾術的心髒,但是溫爾術還是死了,並且死得極度委屈,那上悲子留下的遺憾,注定沒辦法在這輩子找回來,隻因為他忘了。

隻要是人,那便無法逃過恩怨,逃過所謂的因果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