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中那些避開自己三三兩兩聚到一起商量對策的衙差捕快,讓方勝第一次發覺,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了待在謝觀星身邊,沒了謝觀星,他方勝就如同失去了所有依仗,便是那些與生俱來的急智也仿佛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可方勝也有方勝的驕傲,他畢竟具有一個真正賭徒的心性,極度絕望之下,他和所有拚上身家的賭徒一樣,選擇了最後的瘋狂。
看著場院中的高杆,方勝忽然再次狂笑,其人眼神忽然變得無比犀利,就在眾人的驚異之中,快步向著那高杆走去。
眼見著方勝便要拽動繩索擊響高杆上的銅鑼,早就覺得方勝舉止有些失常的楊波雷傑二人對視一眼,猛然便撲了上前,死死將其人抱住。
“大人,不能啊!若是激怒了禁軍再放起箭來,那真就沒有退路了!總捕大人他向來看重情義,不會丟下我等不管,大人在稍等片刻,沒準總捕大人就回來了!”
方勝眼中含淚,對著楊波說道:“你二人是真傻假傻?大難臨頭各自飛,若是換了我方勝,如何會回來,你等好歹讓我敲上兩下,圖個痛快,不然就是死了,總覺著差著點什麼?”
到底差了點什麼?方勝此刻肯定是想不明白。這便是人,就是“現實”如同方勝,其人根骨中也渴望見到真正的義氣。可另一方麵,他又極度懷疑義氣的存在,所以他不想留有遺憾,他要在臨死之前知道那個答案。
由於楊波雷傑的攔阻,高杆上的銅鑼沒能敲響,但是那個答案卻如期而至。
“五柳巷總捕謝觀星返衙公幹,官憑在此,煩請讓道。”官衙外響起了謝觀星的聲音。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官衙中的人無不目瞪口呆,那楊波和雷傑更是鬆開了按在方勝肩頭的手,可同樣被這聲音驚呆了的方勝卻沒有像眾人料想的那樣坐倒在地失聲痛哭,方勝身形是略有下坐,但轉瞬便又竄了起來,不過幾步,其人就到了官衙的大門邊,兩下撤去門閂,隨即奮力一推,便將那厚重的五柳巷官衙大門徹底打開。
門外的軍士,此刻已緩緩讓出一條通道,謝觀星和一名用鬥篷遮住顏麵的男子出現在了這條由刀槍組成的通道當中,不知是為什麼,那些凶神惡煞的禁軍並沒有將手中的刀槍指向二人,他們隻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這兩個特地跑來“送死”的衙門中人,就是那個領軍前來的百人尉,也似乎忘了自己的職司,其人隻端坐馬上,手壓刀柄,冷冷望著這裏的動靜。
方勝此刻明明已經沒了恐懼和驚慌,卻無來由的生出一絲憤恨,其人抹了一把眼中行將流出的淚水,也不管那些禁軍的存在,直對著謝觀星罵道:“你不在家陪著你那婆姨,跑來此處做甚?莫不是腦袋被燒壞了?這當口傻子才來此處?你不去尋人救老子們的命,自個跑來倒有個鳥用?”
謝觀星被其人罵得有些納悶,沿途所見,整個京都都在宵禁之中,更有大批影衛逐門逐戶翻箱倒櫃搜查所謂的“凶手”,可是哪裏的氣氛能比這五柳巷更為濃重,自己做為此處的總捕,此刻若是不來,如何對得起自家兄弟?至於尋人救命,倒是有一個送上門來的,可這方勝如何知曉?其人莫非未卜先知?若非如此,僅憑自己,倒是能尋到個鳥人!
還沒等謝觀星出言反駁,那披著鬥篷的人卻接過了話茬。
“本王是有些傻,不然當不得這安平二字,可你如此言語,便不怕激怒了本王,治你個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