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的那些話似乎是他想到的,又好像是他想不到的。此時的步尋如萬箭穿心,最初他隻單純的認為,時間久了,雲煙會忘記的,卻不想有些事情並不會因為時間的逝去而變淡,相反,而是像烙印一樣載入人的心中。
“雲煙——”步尋輕輕喚了一聲,轉過身子,但仍舊用被子遮住臉部。
雲煙沒說什麼拿了體溫計,“來,你躺下,我給你量體溫。”
步尋扭過頭去,用長發遮住臉龐,順從地躺下,這時的雲煙又出去打來些溫水,用兩塊毛巾輪換地敷在步尋的額頭。雖然步尋仍然側著臉,但雲煙已經看清了一切。然而此刻,心裏已經不再驚慌,除了有些可憐之外,竟是一心的疼。
步尋閉著眼睛,不敢看雲煙。除了感激雲煙現在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心痛。雲煙的那些話讓他的心如絞碎一樣的痛。想著雲煙近三年的默默等待,所受的苦,不比他七年的付出有什麼差別,或者雲煙的付出是更大的,因為至少自己所守、所等的是一個活人,而雲煙所守、所等的卻是一個死人。
床邊的雲煙做完一切,竟不自覺地疼惜地握住了步尋的手,那是一隻完全變了樣子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她越發覺得自己與步尋之間感覺上的親近。然而這卻使步尋不自然的快速將手抽回放進被裏。
麵對步尋的舉動,雲煙卻溫柔地笑了。
“真是奇怪,和你相識不到一個月,卻總有種熟悉的感覺。但哪裏熟悉卻又說不上來。其實,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生日。而我竟然收到了梨花,你可知道這梨花意味著什麼嗎?梨花的故事,隻有一個人懂,那就是澗洵。”說到這,雲煙又自顧地笑了,卻有些悲涼,又道:“那些梨花讓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甚至有的時候我都會暇想,他可能還活著。然而,就像李然說的吧,水澗洵對我的愛,已經不受生死的限製。所以,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他還活著。”
步尋不作任何答言,心裏卻早已經翻江倒海。
“雲煙啊雲煙,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可能活過來,隻因為你活著,所以,我必須要活著。隻是這般模樣的我,怎麼還能坦然的站到你的麵前與你相認。所以,對不起,不要再想我了,不要再想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悄悄流逝。雲煙不斷為步尋換著毛巾,也許是因為病得厲害,步尋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為了雲煙的生日禮物,他竟然在單位請假數天,尋到鄉下的一片梨樹林,所以惹了感冒,也就是古人所指的風寒。那時,他多麼妄想能帶著雲煙一起觀看那片正在旺開的梨林,那樣的話不知道雲煙會多高興。可是現實裏,他卻隻能采下幾枝梨花,在雲煙生日的時候送給他。可即便這樣,他也心滿意足了。……
第二天早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讓步尋從沉睡中蘇醒。一屋子的溫暖,讓他不自覺的搜索著雲煙的影子,卻見雲煙正笑盈盈的坐在桌旁。突然地,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翻被子倒枕頭。這時,雲煙將麵具遞到他麵前。
“找這個吧!”
步尋拿過麵具有些慌張地戴上。
“我已經為你要了早餐,又買了些藥,所以,你得多吃點,不然那些藥會刺激到胃。”雲煙將還冒著熱氣的粥端到步尋麵前。步尋遲疑地接過之後迅速的低下頭。
“謝謝。”
“不客氣,要是讓媽知道你在我這兒生病了,還不得埋怨我啊!所以,快點好起來,別讓他們擔心。”
步尋無心的“嗯”著,心裏有些緊張、有些激動、有些幸福、又有些害怕,總之這些滋味都摻在一起,卻又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看著步尋吃了很多,雲煙才放心的離開。但走的時候卻又奇怪地想到了一件事情,便問,“你為什麼叫步尋啊?你姓步嗎?”
這句突來的問話,不禁讓步尋一愣,並抬頭看著雲煙,遲疑地解釋著,“步尋——就是不尋,在經曆那場災難之後,我希望愛我的人不要尋找我,免得被我拖累。”
“這是什麼怪理論,既然愛你,當然就要去尋找了!那是她愛你的權力。誰都沒能力剝奪的。”說完雲煙掩好門離去。而這句話卻無疑重重敲擊了水澗洵的心,不禁使他捫心自問,“老天,難道我的躲避是錯的嗎?可是我已經不再是我,即使相認,又能帶給他什麼?”
透進來的陽光,是溫柔的,但也由此,會看清屋內的一片浮塵。可此刻,步尋心裏,今生今世已經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