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長,無可寄去,隻怕又相識;
入十八,良人不現,求生卻為死。
什麼叫劫?是一場又一場的艱難嗎?還是,一次又一次難以實現的盼望?秦天已經醒了,這讓雲煙感覺到老天對她莫大的恩賜,雖然他已經不認得她,但她並不覺得悲痛,也許,這是上天對於她而開辟得最好的一條出路,畢竟,就算他記得她,他們也回不去了。如此,這便是最好。
其不知,知雲麗者莫若雲天。在他突然醒來的一刹那,雲麗已經趴在他的床邊睡著。就像她陪著他一樣,雲天也隻管靜默的看著她,看著這個七年之中,無一時刻不想著的人兒,如今正握著自己的手沉沉地睡著。那時,他寧願宇宙中不再有白日,晨曦不來,睡著的人兒便不會醒,那樣,他豈不可以看著她一輩子……但他也清楚,那不過是個奢望罷了。
這是個多麼大的幸運,想看的人,睜開眼就能看到;思念的人,夢醒時就在身旁;可是,可是他又明白,這又是一個多麼大的殘酷。因為她已經不屬於他了,不是誰從他的手中搶奪了她,而是他弄丟了她。想到這兒,秦天便暗暗下了決定,與其兩個人背負著虧欠相互痛苦,不如裝作不相識,如此這般,也就隻有他一個人痛了。
雲煙依舊不間斷地去看望秦天,就像從前他生病時對他的照顧。可是相處下來,除了奇怪的陌生和客氣,再也感覺不到什麼。這不免讓雲煙聯想到,或許是老天可憐秦天,所以抹去了對她的記憶?雖然這讓她覺得輕鬆一些,但如果用這種方式來赦免她的愧疚,她寧願今生虧欠著他。因為她已經決定,今生今世,若是非要有虧欠的話,那她隻能虧欠秦天……
得知水澗洵仍舊在重症監護室裏被隔離著,雲煙幾次找呂南想見一見他,都被拒絕了。而她卻不知,這是水澗洵的意思,是他不想讓她見到他。但雲煙怎會放棄,早就打發了雲霞和林峰回家,向父母報去自己的平安,然後就開始了她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婉拒了上海酒店的邀請,堅持留在海市蜃樓。不為別的,隻為了能替水澗洵盡一份兒子應該的孝心,和愛一次自己真正想愛的人。
為了這件事,海鷗進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她不想違背兒子的意願,另一方又苦於改變不了雲煙的主意。
蕭寂的病房中,空氣都顯得沉重,隻有海鷗不住的歎氣聲。
“澗洵,她還是要留下來,我真的盡力了,那丫頭的倔強是我沒見過的。”海棠身著防菌服,坐在兒子的病床前。
“媽——”一聲嘶啞,即刻就粉碎了海鷗的心。因為傷到喉嚨,水澗洵的聲音也變了。
“想辦法,讓她走,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不想,不想。”被白紗布包裹的身體激烈的擺動著。其實,水澗洵最能清楚雲煙的決定,想當年,不是她那麼倔強的性格,也不會到了瘋癲的地步。
見如此情況,海鷗緊忙安撫兒子,“好,好,澗洵,澗洵,你別激動,媽媽會讓她走的,會讓她走的。”海鷗知道,兒子身上無一不傷,動一下就要痛徹筋骨。
看完了兒子,也確定了兒子的心意,海鷗無所猶豫,直接去了海市蜃樓公關部助理室。
“雲煙,你還是走吧!去上海,那裏有著大好前程,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這番話雖然違心,海鷗卻說得直言不諱。
雲煙聽了卻笑了,帶著點酸澀的不屑一顧,因為她明知道那些話不是水澗洵或海鷗的本意。
“大好前程?人活著,隻為了前程嗎?如果是,我寧願用最好的前程換取與水澗洵的相依相伴。或許,是我醒悟的太晚,但剩下的時間,我不想被任何人支配,我隻想做自己想做的。所以,海董,請給我,這樣的機會。”
“可你,真的體貼澗洵的意思嗎?為了你,他追逐了整整七年,如今他累了,不想再糾纏了,所以,也請你替他想一想,別再讓他為了你,繼續受傷受累了。”海鷗有些激動,是出於對兒子的心疼,但她也明明知道兒子的本意是怕拖累了雲煙。
“如果是這樣,請讓我見他一麵。”
“這——”麵對雲煙堅定的眼神,海鷗也於心不忍。便想,與其這麼生硬的轟走她,還不如讓她甘心情願的離開。
“也好,但現在的澗洵,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所以——”
“隻要他能聽得到我說的話就行。”雲煙奢望著最後一點亮光。
“那好,希望見過他之後,就去走屬於你自己的路,澗洵你們,今生今世都不會有共同的路。”海鷗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著實地替兒子感到不公,但又無奈於兒子對雲煙的那片癡情。
被安排見麵的時候,應水澗洵的要求,他和雲煙之間拉了一道簾子,因為他實在接受不了自己的這副樣子被雲煙看到。
穿了防菌服,又被護士消毒之後,雲煙輕步進了水澗洵的病房。此時,等在外麵的海鷗,心也開始懸了起來。
一張白色的簾子讓雲煙始料未及,但她也絕沒有膽量越過去,因為她明白,這樣的間隔肯定是水澗洵的意思,所以她不能惹他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