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恒,我是雲霞,我是雲霞啊!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握住藍立恒有些僵硬的手,終於,“嗚嗚嗚”的聲音從心中勢不可擋的發出,像決堤的洪流奔騰湧出,再也無法遏製,無法阻攔,無法遮掩……雲霞的哭聲如淒厲鶴鳴,牽動人心,在場的人無不轉身落淚。也許,隻有此時此刻,大人們才不會說,這隻是兩個孩子胡鬧的愛情。
突然,藍立恒睜開了雙眼,無力的眼神遊移過後,所落之處,便是那個日思夜想的女孩。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盯著她看,幹裂慘白的嘴唇微動著,輕輕發出衰弱的聲音,卻讓所有人都清晰的聽見。
“丫頭,對不起,對不起。”慘淡的微笑掛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無不讓人揪心徹肺。
雲霞瘋了一樣搖著頭,“不,不,不要說對不起,不要說,不要……。”
“你,答應我——”藍立恒用盡全身的氣力抬起手,觸摸著雲霞滿是淚水的臉頰。雲霞無法言語,雙手捧握住那隻僵而硬的手。
汩汩熱淚快要燙傷幹枯的手指,使病床上的人不住地顫抖。保住最後的力氣,也隻是為了說清楚那幾個字。
“不要——再——再記得我。”氣出埋目,語畢手落,那麼自然,亦那麼輕鬆,隻是活著的人,此時卻要曆經生離死別,甚至比死還難以忍受。
“不……不,不——”
淒慘絕望的喊聲中,醫生遺憾的將白布遮上了病人的全身。雖然還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但雲霞卻再也感受不到愛人的溫度和氣息。雖然她時刻準備著,要鎮定的、坦然的麵對這一天,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痛苦已是心不由已,無法掌控。
但對於藍立恒來說,或許,那真的是他最後的牽念,看一眼,記一世,來生不再相見。因為他說過,相見就要相愛,相愛又卻不能陪伴,那麼,為了愛,莫不如不見,莫不如不愛……
藍立恒走了,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帶著牽絆和不舍走了,什麼也沒留下。或許,也留下了什麼,不過是人們淡忘的快罷了。隻有她,恐怕一輩子也忘不了他和他說過的話。
“不要再記得”談何容易,要麼死、要麼失意,除卻這兩種,還有哪一種能將“忘記”做得那麼平常、那麼灑脫的?一想起那個人和那個時候,雲霞就會望著西方發出淡淡的微笑,因為西方的鬆林地裏埋著她的愛人。為了他,她無數次的幻想和相信,西方的西方一定還有另一個世界,而她的藍立恒就在那個世界裏,沒有病痛、沒有悲傷的活著。
最難能可貴的是,漩渦裏的她尚存一絲理智,隻是她需要時間去處理,掩埋傷痛和對他的思念。無論怎樣,她不能讓心愛之人最後的遺言變成咒語,本來那是他對她一生的祝福,她怎能辜負呢?
滿賦希望的春天漸去,雲霞也跟著變了,變了容易沉默、容易哭泣、容易慨歎了。隻有在夜晚的梨樹下,望到那顆最亮的北極之星時,才會顯露出久違的溫柔的笑意。
對此,雲麗毫無辦法,或者說,她不想、也不忍心去打破雲霞自己創造的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獨特世界。所以,就那樣陪著她,陪著她沉默、陪著想念、陪著她看星星……直到一期考試成績下來,她再也按捺不住,再也沒有辦法和理由繼續幫助雲霞逃避現實了。
“你是不是不想讀書了,這是個什麼分數,啊?供你念書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麵對父親的訓斥雲霞一聲不吭,如果是原來的她,早就說出個一二了,但現在,一切變得都那麼不再重要。
“雲霞啊,你到底是怎麼啦,是不是病了,還是有什麼事情啊?學習不是要緊的事兒,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可不要瞞著媽啊!”母親永遠都把女兒本身放在第一位。
“沒事,媽,我沒事。”雲霞安慰母親,又對父親說,“爸,你放心,我會把成績提上去的。”說完毫無表情的轉身走了。父親雖然還是生氣,但沒再說什麼,隻告訴雲麗,好好幫一幫妹妹。
可事情決非那麼容易,雲麗看到妹妹就覺得可憐,更沒有心情再去強迫她做什麼。而雲霞也沒有想要學習的心思,或者她的心早就不在她的身體裏。應付了父親之後便回到正屋,蒙上被子倒在炕上,任誰跟她說什麼也像沒聽見一樣。無奈,雲麗隻好由著她去。就像夕女子說的,活著的人,死了是很容易的,但心死的人,想要活過來,卻要經曆煉獄之刑。想到此,雲麗不禁愁上心頭。妹妹的現狀,讓她好生可憐亦好生為難啊!
雲天見此也勸慰雲麗,不要著急,憑著雲霞以前的好功底,補上落下的那些課程不成問題。但從內心當中,雲天也擔心著雲霞,人傷人,過一段時間便好;情傷人,恐怕一輩子都摘不盡那種相思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