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長命鎖(1 / 2)

隨心如意往生者,哭死生前身後人;

無因無果天知道,長命金鎖鎖真身。

喪事過後,一切恢複平靜。雲麗的父母親當即安排雲天搬到正房,他們去住東廂房,但雲天執意要在東廂房留幾個晚上。一家人理解他的行徑,也就隨他去了。

夜晚的天空出奇的清亮,風絲未動,橢圓形的月亮像夜明珠一樣嵌在空中,清澈透明,梨枝倒影正孤芳自賞,向往著春來時花滿枝頭的嬌豔盛美。依在窗台的雲麗不時地撥開窗簾注意著東廂房窗子裏透出的亮光。

他又會一夜不睡了,自從六爺爺出事以後,一直是這個樣子,這怎麼能熬得住呢?弟弟妹妹們已經睡熟,還夢囈著什麼。雲麗歎息著,真羨慕他們那種天真無邪的權力。

睡不著的她,披了件夾襖下了地,父親從西屋聽到動靜便問了一句,幹什麼去啊?

“爸,我去看看雲天,他好像還沒睡。”

“看看去吧!”父親的聲音蘊藏著更多的無奈。雲麗知道,從六爺爺的這件事情上,父親是很自責的。

初到屋子外,一股寒冷頓時沒有預兆的包裹了周身,這才知道原來在屋內所看到的溫靜的夜,實際是如此的詭謐和冰寒。雲麗拽緊衣領快走幾步,進了東廂房。

雲天正抱住雙膝坐在炕上,呆呆的望著麵前的半截煙袋杆兒和一個用黃錦綢緞包裹的盒子。沿著盒子棱角部分的黃錦綢緞已經變成暗黃甚至漆黑。六爺爺走時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什麼都沒給雲天留下,那半戴煙袋杆還是父親帶回來的,留給雲天做個念想,而那個盒子是他們一直帶著的東西,至於裏麵是什麼,六爺爺不曾說過。

“還不睡嗎?”雲麗輕聲問。

“睡不著。”

“累的話,就躺下吧。”

雲麗上了炕,鋪好被褥。此刻的雲天在她眼裏,再也沒有了往昔的男子漢氣概。他蜷縮著身子窩在角落裏,像一隻受了驚嚇的羔羊。眼神呆滯,安靜異常。雲麗欲言又止,恐怕他的心痛、慌恐、無奈、孤獨,就像一條條毒蛇一樣緊緊的盤住了他的心,不得絲毫釋放。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永遠離開是每個人最後必須要走的路,你、我、我的父母親和兄弟姐妹,都是一樣。那時,我們也會心痛,也會不舍,也會流淚,可是,如果人死了還會在天有靈的話,他們會為這樣的我們而極其難過;再如果,人死了都如燈灰滅盡、化為烏有的話,那我們長期的悲傷和痛苦就變得空空如也,所以,雲天——”雲麗輕緩語氣,往前湊了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可以悲痛,可以想念,但我們卻不可以炮烙自己的身體,淩遲自己的心,那樣的話,如何對得起為了愛你而不顧一切的人?”說完她也流下了眼淚。

突然,那雙滿含茫然的眼睛無力的望著她,像是在極力訴求著無限的委屈和難過,甚至還有悔恨。

雲麗溫柔的撫摸著那張曾經朝氣蓬勃如今卻血色全無的臉,“別怕,還有我,我陪著你,你不是一個人,永遠不是。”

不知怎麼的,雲天突覺心裏一陣翻騰,所有疼的感覺一起湧上來,瞬間淹沒了他的心。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支撐那些超負荷的哀慟了,他閉起眼睛,緊緊摟住雲麗的脖子,趴在雲麗的肩膀上抽泣起來。而雲麗則像母親一樣輕拍著這個受傷的男孩。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天竟從雲麗的懷裏睡著了。這是出事以來,他第一次安穩的睡著。雲麗心裏禁不住一絲喜悅。她輕輕的將雲天放躺之後,蓋好被褥又靜望了一會。好好睡一覺吧,心應該不那麼疼了吧!伴隨著長長的歎息,她想,這場災難該過去了吧。

拉下燈盒,關了燈之後轉身欲走,卻被一隻手用力的拽住衣角。隨即雲麗愣了一下,收回腳步問了一句,“你?沒睡著嗎?”

沒聽到回音兒,衣角卻仍舊被拽著沒有鬆開。無奈,雲她隻好又坐回炕上。這時,似睡非睡的雲天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這兒,你才能睡著嗎?”

輕閉雙目的雲天沒知聲,亦或許沉沉的心事封住了所有想說的話。

“那好,我陪著你,但你得讓我再鋪床被褥,不然這一宿,我得凍僵了。”雲天聽了立即鬆開她的手。

雲麗對著雲天和衣側臥而睡,伸出雙手讓他握著。此刻,在雲麗的心裏,雲天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感覺到寒冷無助的時候,給他一些溫暖和愛護。

雲天則一直閉著眼睛,父親走了對他來說,確實是致命的打擊,不過,還好,在最難過的時候,上天預備了雲麗細心的陪在他身邊。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雲麗就醒了。她醒來的第一個意識就是去看看雲天,而雲天也正輕眨著眼睛深邃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