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麗的晚飯也是胡亂吃了一口,她還有很多的活兒要幹。因為父親吩咐,這個從未謀過麵的六爺爺和小叔要住在東廂房,她得先燒炕,還得扒盆火放在裏麵,不然那屋好久沒人住,活像個冰窖。
“你歇一會吧,我來。”聽到說話聲,正在扒火的雲麗抬頭去看,這才清楚的看到那張有些黑俊的臉,濃黑的眉毛下,不太大的眼睛總帶著微微憂鬱的笑意,就好像班級裏所有女生都傾慕的班長,甚至比班長還好看些。
“不用了。”雲麗繼續扒著火,留雲天一人呆站著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
雲天緊忙蹲下身子,看到她的手指上燙起了幾個綠逗大小的水泡。他轉身到碗櫥裏弄了些大醬塗到她的手指上。
“這樣會好些,還是我來吧。”雲天拿過火鏟,扒滿火之後跟著雲麗將火盆端到東廂房的裏屋。
正掀門簾進來的雲霞自顧地嘟囔,“哪門子的爺爺,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姓雲的滿村子都是?偏趕我們家成了收容所。”
“雲霞,別說了,不怕父親打你嗎?”雲麗注意到,雲天的嘴像蠶一樣蠕動了半天,卻一句話沒說。
“打我也是那樣的,父親就是愛管這即不沾親也不帶故的閑事兒。”她扔下一把新掃帚,“媽說給這屋用的。”之後“哼”了一聲走了。
對於雲霞來說,多了兩口人,無疑家裏的日子要比以前更緊巴了,這一老一小帶來的絕不是寬裕。
雲麗有意打破尷尬拿起掃帚一邊掃炕,一邊問,“你,讀書幾年級了?”
“六年級,你呢?”
“我也六年級,以後我們可以一起讀書了。”
“現在家裏沒錢,娘在的時候還好,現在娘也不在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去讀書。”雲天愣愣的眼神透過窗子,不知道向外望著什麼。
雲麗聽了沒再說話,下地出了裏屋,“我再去給六爺爺沏壺茶,要不,你也去正房待一會吧。”雲天隻好跟著雲麗一起去了正房。
六爺爺和父親還在嘮嗑,話題總離不開他們那一代的哥幾個。其實六爺爺並不太顯老,隻有一小部分白頭發摻雜在一堆看起來又硬又亂的黑發裏,胡子稀疏的紮在臉上,雖有幾道深深的皺紋,但還算精神抖擻。雲天還是坐在炕沿上,那張清秀的麵容和他父親的黃土地臉比起來,怎麼看都不像父子倆,估計雲天是遺傳了母親的麵容了。
“東廂房都弄好了?”父親問。
“好了,正要沏壺茶送過去。”雲麗擺弄著櫃子上破舊的茶具。
“你的手怎麼了?”父親又問。
“沒什麼。”
“他的手剛才扒火的時候燙了一下。”雲天在一旁說。
父親稍稍皺眉,“沒大礙吧?”
“沒大礙,已經塗了大醬。”
這時母親進了屋,想必是聽到了剛才的談話,便拿過雲麗的手來看,“這丫頭,幹活的時候總是毛毛躁躁的,什麼時候才能穩當點啊。”責備的話語盡顯著疼愛。
“沒事的,媽,已經不疼。”雲麗微微笑了笑,好讓母親放心。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人們都盼望著大年三十晚上能下場大雪,那樣來年定能有個好收成。雲麗倒不在乎這些,她倒是怕這年來得太早,因為過完正月,父親就又要離開家了,再想見到,就要等下一個年,那種等待太漫長了,特別是看到母親站在大門口張望著遠方的時候,她的心會隨著母親那道有些希望、又有些哀傷的眼神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