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他跪在墳前。
夕陽下,枯樹上,昏鴉在叫。
“爹,兒子來看你了。”秦寒灑了一碗酒在地,“兒子心裏難受,就想和你聊聊天。”
他仰頭灌下一碗酒,道:“當兒子的沒用,不僅沒能力給你報仇,沒想到連喜歡的女人都保不住。”
他一連幹了三碗,眼眶竟是紅了。
“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傲雪嫁給別人,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傲雪給別人糟蹋。所以,一年之後的北鬥仙府,我勢在必行。到時候,必然要直麵沐秋白。傳說他已是第五境高手,隨時可以突破境界,成為爹你這樣的淨塵強者。我想要追上他的修為,必然要借助一些外力。”
“現在是時候動用,爹你留下的第二個後手了。西山教欠了我們秦家一顆九轉金丹,現在我必須取回這顆金丹,借助它修行,這樣才有可能在修為上趕上沐秋白。”
“隻是不知道,西山教是否如謫仙穀一般忘恩負義!”
一念及此,恨意陡生。
他伸手撫著墓碑,神色忽轉悲痛,往事點點滴滴盡上心頭,父親的關懷與教導仿佛近在昨日。
“爹,對不住了。”他深吸口氣,平複心緒,伸手一拍,墓碑碎了半截,竟露出一把刀。
長刀清亮如鏡,映出一張青年的臉龐,臉上半指長的刀疤甚是醒目。
秦寒握刀,輕撫刀身,刀身上刻著兩個字——不為!
“爹,這把刀為什麼叫不為,名字好怪!”少年的他在問。
一隻手摸著他的腦袋:“因為爹希望你像這把刀一樣,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記住了,寒兒!”
少年的他仰望著那張慈愛臉龐,緊握著刀,重重點頭:“記住了,爹!”
啪!啪!
兩滴熱淚落到刀身。
他抱著刀在哭。
枯枝瑟瑟,昏鴉叫個不停。
殘陽如血,染了他一身。
破曉。
微冷。
霧色淺淡。
“常叔,就送到這裏吧。”他停了腳步,凝望著薄薄霧氣。
常遇風道:“此去西山教,路途遙遠,少閣主千萬要小心。”
秦寒點頭:“我會的,常叔,先回去吧。”
他握著刀,霧色中黑衣格外醒目。
正如這霧色也遮不住那一抹綠意。
她站著,站在霧色中。
飄渺的霧襯著淡綠的衣,黑色的發凝滿露珠,顆顆晶瑩,似水晶,又似珍珠。
常遇風停下了腳步。
秦寒迎了上去,道:“蟬兒師妹,你怎麼會在這?”
夏蟬兒道:“秦師兄是要走了嗎?我來為師兄送行。”
秦寒道:“本來想偷偷走的,沒想到師妹居然會來為我送別。”
夏蟬兒道:“師兄為什麼要走呢?謫仙穀這樣的聖地,不是正適合修煉嗎?”
秦寒搖頭。
夏蟬兒眼含不甘,道:“真的非走不可嗎?”
秦寒語氣堅決,道:“非走不可!”
夏蟬兒鼓起勇氣,道:“師兄,你......你留下來好嗎?”
秦寒心頭莫名刺痛,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說出這番話的是梅傲雪,而非是眼前的夏蟬兒。
雖然他早已習慣孤獨,但當他選擇一個人浪跡天涯時,仍舊希望有一個人可以目送他遠去。
但這一切隻是奢望。
他隻知道,從今往後,天涯也好,海角也罷,陪著他的隻有影子和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