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中鄒君睿感歎聖潔的高校也遭到俗流汙染,韓熙光對他道:
你說的鬧別扭、找麻煩,我們這裏倒有一個生動的例子,不過不是下麵找上麵的麻煩,而是上級找下級的麻煩。
本所前任工會主席馬誌國,是前任副書記餘天民提拔的。他為人熱情率真,工會各項活動都搞得有聲有色,頗得全所職工讚譽,卻不得周大祥歡心。因找不到茬兒、又無機會和合適的人選,也有點怕惹惱群眾,沒有敢撤換。但他每幹一事總有人到所裏告狀,調來查去,既沒有原則問題,又多張冠李戴,難成把柄。終於有了一個空缺,馬誌國官升一級領空職銜,無權無事。工會主席換上了盧迪奇。驢哪能和馬比呀,死氣沉沉無生氣,人皆說周大祥是以驢換馬。旋即又找了個欲加之茬,說馬誌國立場不堅定,給了個警告處分。
全所的職工群眾不買賬,提馬誌國為區人民代表的候選人,前一屆周大祥敗在他的手下。這一次更加有趣,說他受過警告處分,不能當候選人。可在選舉時,本所絕大部分的職工又都投了他的票。同選區三廠的職工聞知實情,也有相當多的人投了他的票。選舉結果本該第二天宣布,卻兩個星期無消息。據說中間曾想宣布這次選舉無效,要重選。考慮到有違選舉法,又怕再選群眾情緒更大,他的得票率會升得更高,這才宣布了選舉結果,他又被選上了。
真有此事,也太傳奇化了。
博士後聽了後不由得驚歎。
這可是千真萬確、全所人人盡知的,馬誌國現在在所公司任一個部門的經理,效益不錯。
稍停,韓熙光又接下去。
其實,一個區一級的人民代表,要名沒有多少名,要權是半點也沒有,利也是半點都沒有,隻是一個舉手的機械。人們為什麼要這麼認真,是心裏不服、肚裏有氣無處出的結果,是針對周大祥的。
若說區一級的人民代表,還是有點作用的,什麼環境衛生設施、停不停水、通不通電、拓寬馬路、增加便民設施等等,在代表會上提出來,領導人聽了會起些作用。至於方針政策都是既定的,動不得的;對比較重要的決定、決議等等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聽鄒君睿這一說,韓熙光方想起麵前的博士後受過國家最高領導人的接見,是西安某區的人民代表。剛才自己的話未曾考慮到聽者的身份,有些冒昧和唐突。複又向鄒君睿打聽人民代表的事。
對了,聞說你是西安市某區的人民代表?
那也是撞機會撞上的。
那你們能做些什麼?開會如何提提案?又如何表決?
平時本應注意收集群眾的意見和建議,但我們學習緊張、工作忙碌,哪有時間做這些,都是臨時通過組織或各級機關去招集群眾開會,反映意見,收集建議,歸納整理成幾條,再邀集幾個代表簽名作為提案提上去。一般都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事兒,沒有太多太大重要性,也不關什麼痛癢,所以隻要提出來,總是會有答複的。
不過,這些對民眾確實是有好處的。
然而執行起來總要打些折扣,甚至有些通過了,也不執行。
這就是你所說的不關痛癢了,尚關痛癢,不執行就不好交代了。
至於領導人,區長、局長、人大主任的選舉,候選人基本上是上麵擬定的,重要一點的職務都是等額選舉,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就如你所說,我們隻是舉手的機械,機械地舉手了,自然沒有落選的。在我當代表的幾年中,隻發生過一次一個比較重要的候選人沒有被選上。不重要的職位可以差額選舉,但也不是幾個蘿卜一個坑,一般是不足百分之十左右的蘿卜沒有坑。
噢,是這樣。你說發生過一次候選人落選的事,那是什麼職位?候選人為什麼落選?
那是選主管教育的區教育局長,區裏安排的候選人是個目隻識數丁的。這種人管理一個大學、中學密集的行政區的教育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投票之前,代表們就建議換一個文化水準高一點的,沒有得到響應。讓代表們選舉目識數丁者管理教育,簡直是對代表的嘲弄。結果,差不多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投了反對票。區領導們還想再投一次,摸底的結果是沒有通過的希望,才不得不換了一個文化層次高一些的、學校出來的人。這是我遇到的唯一一次。
真有意思,和我們選舉區人民代表太相似了。這是一束曙光,人民代表、黨代表相當於西方的議員,都應該是政治家,有頭腦有主見,獨立思考,不能人雲亦雲。你們能否定上頭的安排太可貴了,該否定的就得否定,人民代表都這樣就好了,中國就大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