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會議後，舒禮銀催促韓熙光交可行性報告。
北山會議上宣讀的那份報告不就是可行性報告嗎？
那隻是會議文件，不是可行性報告。你與十四所的同誌趕緊將這份報告弄出來，交上去，我們的可行性研究就算結束了。明年就開始做樣機，明年四月份評審設計方案。
可行性尚未有結論，幹不幹在不定之中，怎麼能動手設計？那將來不幹怎麼辦？十四所同誌的付出怎麼交代？怎麼補償？
不會不幹的，明年我們的經費主要來源在這裏，取消了這一項，明年我們就沒有幾個錢可花了。
可從北山會議看，可行性雖未被明確否定，但也沒有得到認可，而且否定的成分似乎還大些。更有錢述宗完全不讚同液氮方案，這種情況下就動手設計，是否操之過急，有點兒懸乎。
北山會議雖沒有肯定可行，卻也沒有否定可行，這樣我們就可以搞設計，動用資金。
沒有室裏、所裏的首肯，就動手設計，怕不穩妥吧？還是問問室裏和科技管理處，是否可以動手設計。資金掌握在他們手裏，沒有正式立項，沒有他們的同意和許可，是動用不了那筆資金的。
用不著室裏和科技管理處決定，我們先搞設計，要在明年四月份進行設計評審，讓十四所的同誌在此之前拿出圖紙來。
圖紙！那是要花大量時間、做大量工作才能設計畫出來的。現在所裏未曾立項，錢述宗又死死堅持他的半導體貼片，相當多的人認為根本無必要，任務書原定的使用者PQ台的同誌明確表示PQ台拖不動這《動態溫度仿真器》。這些，在北山會議上你都聽到、看到了的。這諸多的因素加在一起，我看這個項目能不能立項是很不容樂觀的。萬一所裏不立項，我看十有八九立不了項，那時對十四所同誌怎麼交待？如何去補償他們的損失？縱然有把握立項，那也該穩妥些，征求得上麵的同意後再幹，或者正式立項以後再幹，現在實在沒有多少立項必幹的把握。
對韓熙光的“萬一”，舒禮銀愣了半天神，然後說道：
我想我們先幹起來，弄個既成事實，讓他們否定不了，隻好同意幹下去。
怕沒有那麼簡單吧！資金數量少，科技管理處不在乎，別人也不會說三道四，睜眼閉眼就過去了。這《動態溫度仿真器》動則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它的啟動就得掂量掂量了。你不是要開設計評審會嘛？不評審能不能幹？
那當然不能幹。
那好，萬一在評審會上又提出可行性評審會上的那些問題怎麼辦？不用說決定不幹，就是和上次一樣模棱兩可、定不下來，就難辦被動了。更何況設計本身沒有通過室裏和所裏，是自作主張的呢。他們給不給開這個設計評審會都很難說，不給開，就更加尷尬了。
不會的，錢教授錢主任想要幹，就一定要幹的。
錢述宗隻是個蹩腳的綜述家，提提想法可以，實際業務水平和能力人所共知，有限得很，沒有多少人敢恭維的，這次北山會議上他表演得淋漓盡致。況且他隻是室主任，對科技管理處的左右力為零，更何況他想要的是半導體呢。你能按錢述宗的意圖去搞嗎？那花再多的錢和精力恐怕也隻有失敗的命運。
當然不能。
那錢教授錢主任就肯定不會同意你幹。退一步說，即使錢述宗同意了，PQ台的同誌不能用怎麼辦？
我不管他們用不用，我做出樣機就算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
可上級並沒有交給你這樣一個沒有用戶的任務啊！你算是誰下的任務呢？評審會上雖隻有徐麗華說沒有必要，李夢林表示拉不動。但很多人意思是明確的不可行和沒有必要。這種情況下，我想所裏是不會同意製造樣機的。
舒禮銀不願意聽這些，韓熙光卻不得不說，他繼續道：
其實，我也想做一點事，搞出一樣有用的東西來。但要穩妥，不能冒冒失失，將來對設計單位不好交待。
那依你說怎麼辦？
我說的你可能不願意聽，不過，你既讓我說，我就說出來供你參考。從北山會議的情況看，這《動態溫度仿真器》上不上在兩可之間，不上的可能性更大些。所以現在我們應該暫時停下來，等待室裏和所裏的決定。隻好這樣，幹不幹的決定權不在我們手裏。
那經費就沒有了，以後再幹時就完不成任務了。
不會的。所裏沒有立項、沒有決定幹，那經費本來就沒有，幹也是白幹，經費會更緊張。若所裏決定立項幹，那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會不給經費的。至於時間上的拖延，那不是我們的責任。按道理，設計本來就該在立項之後啟動，而不是在立項之前，不存在一立項就要求評審設計圖紙的問題。
四月份的評審是設計方案的評審。
設計方案和設計本身是兩碼事，相距十萬八千裏。即使是設計方案評審也必須要在所裏正式立項之後，也要給出一定的時間準備。不可能今天立項，明天就要評審設計方案的。
我想造成既成事實，逼所裏上馬幹這個《動態溫度仿真器》。
怕不那麼容易吧，工程上馬不是兒戲，逼迫所裏可能砸了自己。
韓熙光知道說服不了舒禮銀，答應依據北山會議上的各種意見，將可行性報告重新修改上交。
可行性報告在北山會議上並沒有受到什麼責難，錢述宗的“這麼貼”沒有得到什麼讚同，自成笑柄，不在考慮之列。李夢林的不能在PQ台上使用是必須考慮的，可舒禮銀卻堅決不讓將其寫進報告中，韓熙光也隻好不寫。韓熙光修改後又請十四所的同誌審閱修改，最後形成文件，交到舒禮銀手中，他修改了幾處，讓陶春旺打印出來。
舒禮銀又讓韓熙光催十四所的同誌設計畫圖，不要誤了四月份。韓熙光無可奈何，隨應付搪塞。
春節前沒有時間了，人家年前要總結評比，還是等過了年再說吧。
舒禮銀說不出什麼，就一再讓韓熙光要求十四所的同誌開始設計畫圖。
春節剛過不幾天，章文捷打來電話問《動態溫度仿真器》的一些具體要求及限製條件。韓熙光感到莫明其妙，問他是怎麼回事？
老舒春節前給我們打來電話，要我們現在就開始設計溫度仿真器，四月份要進行設計評審，還說有些東西現在就該考慮訂貨，因不了解具體要求和限製條件，故而打電話問問你。
訂貨！現在訂什麼貨？
他也沒有說具體是哪些，但確是這麼要求的。
韓熙光沉思片刻，電話裏問章文捷：
北山可行性評審會你不是也參加了嗎？你覺得結果會怎樣？
我看不樂觀。會上雖未有人明確反對，但否定的意向很明顯。使用者明確不認可，而你們那位錢教授又死纏住被我們否定的半導體方案不放，真看不出有什麼希望。
你也這麼看！我們修改後的可行性報告是交上去了，在得到回音之前，幹不幹至少是不能確定的，現在開始設計實在太早，很可能是白費精神力氣。至於訂貨那更使不得，不是萬一、而是十有八九不幹，經濟損失不是白費精力那麼簡單、那麼便利，資金窟窿誰去填？
老舒春節前在電話中說，這項任務肯定要幹，鐵板釘釘似的。
這是他一廂情願，他在組內可以這麼說，但要想左右室裏和所裏恐怕就力不能及了。《動態溫度仿真器》本來就有人反對，使用者又明確不認可，錢述宗的固執和糾纏不休及邏輯混亂也增加了反對的力量，所以完全看不出有立項啟動的跡象。
那怎麼辦？老舒說四月份要進行設計評審呢，真要評審，現在開始設計畫圖就不早了呀！
這隻是舒禮銀個人的願望和想象，事實上是不可能的，哪有可行性未確定下來、未曾立項就先確定設計評審的。舒禮銀一會兒說是設計評審，一會兒又說是設計方案評審，可沒有立項的東西，誰來組織這個評審啊？舒禮銀嗎？他能調動室裏、所裏？你們看到有哪個預研項目是按原計劃不折不扣開始、進行和終結的嘛？大多數是七上八下，九拖十拉的。某人物一時心血來潮、豪氣衝空，立個宏偉項目以樹碑。時過境遷之後，往往不了了之。而或，另一位大人先生酒興發作，宏篇高論，振振有詞，立項以立傳樹碑，於是又來一個輪回。
原來如此！我當你們所已經決定上馬，他才這麼要求的。如你所說，還是沒有影子的事。那我們該怎麼辦？他在電話裏是肯定的，而且急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