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評之人的材料不早就送上去了嗎?某人某年某校畢業,何年何月來所工作,幹什麼,有何業績和理論建樹,立功受獎與否,都清清楚楚地寫著呢。至於自我評價、室裏評定、領導意見等等更少不了。何以不識裘唐風?縱然沒有在一起工作過,在一個所那麼多年,巴掌大個地方,能不見上幾麵?縱不知名,麵也熟啊!何況裘唐風並不象我一樣是無名之輩,怕是另有什麼原因吧!
一清二楚,參評的人那麼多,材料誰看得過來呀!有幾個評委真去翻看參評人的材料啊?所裏發到評委手上的材料是不看的,隻看人們親手遞給他們的材料和條子。你說的雖不無道理,也可能存在,這也說明遞條子、燒香拜佛、敬神的正確性和重要性。象裘唐風那樣老資格都可以說不認識,其他人就更不知道會說出什麼來呢?
雖然刺耳惡心,韓熙光卻樂於聽舒禮銀興高采烈談論他遞條子拜神的過程和心得體會。這真實的心裏寫照,不可貴而難能。韓熙光不動聲色發議論。
對所論的對象一無所知,是難以正確評論的,自然也難得到正確的結論。評委們就這樣來為所裏、為國家評選高工,豈不有失水準,有失公平,又豈能不徇私舞弊。照你說的來看,就隻有走燒香拜佛、敬神一條路了。
對了,知道燒香拜佛敬神的作用了吧。不過,也未見得就徇私舞弊,特別是水平和貢獻都差不多、旗鼓相當、投誰的票都可以時,這燒香拜佛、敬神的作用就更顯出來了,大了去了。我之所以東奔西走,夜半登門,個個評委都拜到,都送上我的材料和條子,懇請他們美言和關照,就是讓他們知道我、記住我,投我舒禮銀的票。現在看來,我沒有白跑、白燒香,這次評上了。據說就差一票,估計就是沒有拜到的那一票,我挺滿意,覺得不虧。
水平和貢獻差不多、旗鼓相當就該都上啊!你豈止不虧,是大大的賺了。
舒禮銀眉飛色舞。
明年再評職稱時你必須記住我的話,不要愛麵子,一定要一個評委一個評委地去拜,個個評委都拜到了,你的高工也就差不多到手了。否則,你不去拜人家,人家認為你看不起他,怎麼能替你說話,怎麼能投你的票?那你的高工也就黃了。
韓熙光笑笑。
聽你這麼一說,我怕是徹底無望了,這輩子也當不上高工了。
那為什麼?
我不但沒有能撈上一官半職,有權可恃。而且業務也不專深,工作平平,成果也不出類拔萃,更無功獎可炫耀,徹底的底層公民。知我識我者比認識裘唐風的人還少之又少,中高層以上人物幾乎無有知我者。
這些都不是關鍵,都不重要,關鍵是你要去拜,拜了人家就認識你、知道你了,就能幫你說話了。
這就更是我的弱點和軟肋了。我生性不信迷信,不愛燒香拜佛,不愛為自己的利益求菩薩。求別人為自己的升級美言,即使不遞條子、不送禮,我這口也是萬萬張不開的。
別傻了,這也不是什麼求人的事,更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隻是讓人家覺得你看得起他,讓人家知道你的水平和情況。不去走動走動,高工是不會落到你頭上來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幹的,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見不得人的。
韓熙光想,讓我看得起的人就該是一身正氣,秉公辦事,不徇私舞弊,不收人財禮、不貪斂香火的人。施慧敏在場,他怕舒禮銀麵子上下不來,沒有說出來。隻說道:
我生性如此,這輩子怕是改不了了。
舒禮銀知韓熙光不為功利所動的秉性,沒有再勸。而告訴他。
苟興旺這次也評上了,你知道嗎?
知道,聽說了。在評聘之前就聽說這次要照顧那些年紀比較大的。有了這一條,我度這次會有他,論水平、論人際關係是不怎麼夠的。你知道嗎?你剛才說的十室裘唐風這次也榜上有名,論水平,論成果他倒是早就該上的。
我打聽我自己有沒有評上時就知道裘唐風也評上了。你知道嗎?我們室這次評上了三個呢?
是嗎?這麼多,哪三個?我還真不知道,我隻知道儀表室是一個也沒有。
除我之外,另一個是裴鬆芝,再一個是剛從十二室來的邢久增。我們的錢主任真有兩下子,有本事。你別看他平時對室裏的事不管不問,問題成堆;別看他在室裏開會講話、布置任務時沒有邏輯,前言不對後語,讓人不得要領,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可他在評聘職稱會上的介紹卻言簡意賅、條理清析分明,一句廢話也沒有,說幾分鍾就幾分鍾,聽的人無不佩服。上次全國仿真學術會議上如此,這次評聘職稱會上也是如此,我那同學胡震天聽了之後,佩服得五體投地。
想不到錢述宗有這兩下子。室裏許多重要問題一拖數年不解決,讓許多滿腹經綸的才華之士如甄應昌、章煥珠、劉文俊、豐沛雪等坐冷板凳、不得不選擇遠走高飛。由此可見這錢述宗的心胸和領導能力。想不到聘評會上他的介紹倒條理清析,與在室內做報告講話、布置任務,讓人聽不出個所以然判若兩人。上次聽小施說他講話條理分明、邏輯性強還有疑慮,今天又聽你如此說倒不得不信了。不過,細想也不奇怪。這錢述宗對室裏各項工作隻布置,不過問,不檢查,出了問題也不采取措施解決,如本組的問題就從未著手解決過。全靠各組各自為政,自行分配,他抽些提成而已。而他對那綜述情有獨鍾,迷戀之極。除尋求引進設備、謀求出國考察外,時間和精力少說也有百分之八九十花在那科普性的綜述上。本所《星空》雜誌幾乎期期都有他的綜述文章,據說還要編輯成書出版。稿費是其次,出名是第一位的。錢述宗寫了那麼多綜述,自然也該練出些條理邏輯。在室內講話,多是即興發言,沒有細考,就語無倫次、牛頭不對馬嘴。即使請人寫了稿子,也不能總照著念,一離稿就又亂了。正式場合,經過思索細考,寫好底稿,照本宣科,自然就邏輯分明了。至於你們三個同時晉升,到也並不突然。你現在是錢述宗用得著、不可或缺的人,所以升你為組長。現要用你壓壓殷顯文,自然要為你極力爭取。本室雖業績不佳,卻是一個大室,不能一個沒有,錢述宗在評委又占有一票,故而隻要有一個,就非你莫屬了。否則,錢的麵子下不來,工作更不好安排。我料定你這次是會榜上有名的。當然 你遞條子拜神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說評上高工並不正確,因為五年前評審高工職稱時我們這些人都已通過了,都已具備了高工的資格,後來的所謂評其實隻是聘用。至於裴鬆芝,原三組骨幹,霍金梁升副主任後他升為副組長,成了蘇瑜琳的副手和助手。若本室有兩人,則必有他,別人是不能與之爭衡的。第三個邢久增剛從十二室調過來加強一組、擔著重任的,此人吃過洋麵包,他的名額是從十二室劃撥過來的,並不算本室的名額,到也當得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