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得意口舌生口角(1 / 3)

清晨剛剛上班,胡秋萍臉上沒有往日的興高采烈和笑容,撅嘴皺眉,拎著兩個暖壺去打水。一會兒,又拎著暖壺回到自己的地盤,拉桌子、拖椅子,哼起了流行小曲。

幾分鍾後,杜基常走進了辦公室,兩個人便嘰嘰咕咕、竊竊私語起來,時不時的傳出胡秋萍嗬嗬嗬的笑聲,雜著恨聲和罵聲。

韓熙光習慣了那些嘰嘰咕咕、嘁嘁喳喳,也習慣了那些笑聲、恨聲和罵聲,熟聽無聞。他不參加民品,軍品事兒不多,總在看書,在思考,工間操總是去花園散步、聊天,獵奇攬趣。

所公司的池芳荷忽然出現在門口,朱春培一眼瞥見,大聲道:

等自行車修好了再通知你。

胡隨離開座位,將池芳荷迎了進來。杜基常也和池芳荷打招呼。

我不是為自行車來的,你有空慢慢修吧,不著急的。

池芳荷是來與胡秋萍和杜基常商量生意上的事,商量之後便聊了起來,不知因何提到《人文學院》,胡秋萍是讚不絕口。

“人文學院”的學生真有水平,特別的精明強幹,不愧是搞政治經濟學和哲學的,對黨史國史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揭示的社會問題多深入內層核心,帶根本性。特別是法律係的,提出的問題,論述的理由讓人沒有法反駁。

是嗎,都這麼有水平。

我婊妹和婊妹夫都在人文學院,所以對“人文”比較了解。

你將“人文學院”吹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是因為你婊妹和婊妹夫啊。

杜基常不以為然,胡秋萍心裏不舒服,反唇相譏。

我說的是事實,不象有些人左右搖擺,這次所黨委龍爭虎鬥,你表態選邊站了沒有?聽說要你們每個黨員都表態呢。

盡瞎說八道,表什麼態,大家的態早表過了,觀點清楚明白。

杜基常有些憤憤,胡秋萍聽不入耳,動了肝火。

你現在嘴硬,到時候也象現在這樣說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怕什麼?撤職查辦嗎?早就沒有什麼職務了,開除黨籍也沒有什麼。開除工職更沒有什麼,我早就不想在這裏幹、這裏待了,巴望著離開呢。你看外麵的人哪個不比我們混得好,難道我們的本事還不如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他們一個個都發了財。

胡秋萍鼻腔裏哼哼兩聲。

你別激動,別得意,到時候形勢一轉,你就不見得還這麼硬,這麼冠冕堂皇,到那時就不知道你會站在哪一邊了。

誰象你這樣沒有觀點,沒有原則,隨風倒,幾天前還說餘派是正義的,支持餘派。沒有兩天功夫就倒轉一百八十度,說周派是正確的了,變卦如此之快,真是隨風轉。我們都有自己的觀點和原則,穩穩地站在原則立場上。

我沒有觀點,沒有原則,我的立場不穩定不鮮明,隨風倒。我可不象“文化大革命”中的某些人,先是右得出奇,什麼人都保,腐朽沒落的都保;忽而一夜之間變了風向,又左得令人難以置信,這也打倒,那也打倒,除了他自己,統統都打倒。打倒一切,推翻一切,這種人我在文化大革命中見得多了。

你這是指誰?

我誰也不指,我是看到過這種人,這種人今天似乎也沒有絕種,隻要有風浪,就能看到他們的表演。

杜基常氣的臉色青紫,瞠目結舌,做聲不得。朱、池一看這情景、這架勢,趕忙勸解二人都不用說了,又用其它的話兒岔開。

杜基常不再言語,幾分鍾後走出了房間,池芳荷也起身告辭。

誰叫你那樣囂張向我挑釁呢,我不揭你的老底,讓你顯形,你還不知道要怎麼得意忘形呢?你有那樣偉大嘛?你是那樣的人麼?真是不自量,不知羞恥,不自己照照鏡子!

你也別說了,老杜和老池都已經走遠了,聽不到了。

中午,韓熙光習慣躺在自己的辦公桌子上小憩一會兒。他將分配給他的試驗桌和辦公桌丁字擺放,占地小,腿腳可以伸直,舒服些。他又選擇了牆角處,光線暗淡些,對別人沒有什麼影響,別人對他的影響也小些。

午飯後剛剛躺下,胡秋萍自外而入,習慣地拉拉桌子、拖拖椅子,隨後打開收音機聽歌曲、小品和雜劇。胡知道韓熙光的午睡習慣,音量不大,可音質沙啞嘈雜。播放的又是女人拌嘴,男女打情罵俏,實實的有些紮耳。雖隔了幾排桌子,無翼而飛之聲撞擊耳膜,難以入睡。韓熙光不由得輕聲歎道:

人無臉皮,百事可為!這些編導們胸無點墨,又無廉恥之心,唱歌演戲隻在男人、女人爭風吃醋上下功夫。聲嘶力竭,招攬妖男怪女瘋癲半裸狂舞,野貓鬧春一般的嘶叫,惹得那些追星捧腕者心境搖蕩、神魂顛倒,不可名狀。文藝界不可救藥的媚俗庸俗色情化、金錢牟利淫蕩化引得世風江河日下。

將到上班時間,隻聽胡秋萍對朱春培道:

我到某某處去幹某某事,你就繼續聽吧。

韓熙光從桌子上起來,洗臉清麵後回到座位上。收音機不響了,卻聽得鼾聲微起。既而雖不如雷,角落裏的韓熙光卻聽得清楚,朱進入了夢鄉。杜基常帶著位女士進來,見朱春培未醒,二人躡手躡腳進來、竊竊私語幾句後便又都出去了,朱春培鼾聲依舊。

苟興旺,交儀器!

忽然傳來胡秋萍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語氣卻是命令式。

韓熙光也不知二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沒有儀器。

苟興旺略帶不滿地回答胡秋萍。

沒有儀器也要出勞動力,那些東西死沉死沉的,我搬不動。

那你先去弄輛車來,我幫你推,那些東西我也搬不動。

胡正欲出去弄車子,杜基常進來,未落坐便告訴胡秋萍。

給揚州的信寫的是你的名字。

寫我的名字幹嘛?你們幹的事也要我來給你們擦屁股?

怎麼又是擦屁股呢,是讓你負責,有責有權啊!

我不是總管總裁的,負什麼責呀?

我已經將我們這一攤子的經濟大權和現金管理統統交給你了,怎麼能說是無責無權呢。

胡秋萍掩飾不住喜悅,心裏美滋滋、甜潤潤的,嘴上卻說:

這不就是了,我能負責的不就是催租、討債要賬,別人不願管、不願幹的瑣事嘛。

你可是非常樂意幹的呀!如果說這也是擦屁股,那你就是廁所裏的手紙,專擦屁股,擦屁股的行家裏手。

你才是廁所裏的手紙呢?

胡抬眼發現杜基常在擺弄自己的收音機,忙大聲嚷嚷。

你快別弄我的收音機,都快讓你給擺弄壞了,噪聲那麼雜,那麼大,就是你上次給弄的。

你說我給你弄壞了,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好心不得好報。

你才是狗呢。我這收音機原本好好的,就打你上次擺弄後,噪聲就更雜、更大了,現在又比剛才難聽多了,難道不是你弄的!

你剛買時可能是好的,剛才比現在可好不到哪兒去。正因為它難聽、鬧心,我才調它的。看來你這東西確實壞了,怎麼也調不好,象死貓叫,難聽死了。吵得人心神不安,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能用了,換一個吧!

你這東西才壞呢!將人家的東西弄壞了,還死不承認。

隔著幾排桌子有韓熙光在,杜基常瞪了胡秋萍一眼,嘴巴努動了幾下。胡會意,聲音小了許多。沒有說幾句,有客人到,杜就與客人談生意,胡挪了一下椅子,挨著客人,加入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