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事多著呢,能說幾天幾夜呢。
還有什麼,怕是誇張吧!
誇張當然是有些誇張,但也確實不少,不全是誇張。常瑜琴調到機電所後,先是安排在工廠,後又轉到十三室,與烏雲飛斜對角隔了兩張桌子。烏雲飛這個人你總該知道吧。
知其名,卻不識其麵。
機電所被判勞改的共三個人,一個是在潔淨保密試驗室與七八個青女少婦跳裸體舞亂交媾的邵痞子,以流氓罪判四年;一個是判了三年的屢教不改的小偷小摸寇翻譯;再一個便是也判了三年的烏雲飛。
聽說他因與有夫之婦斯混,被那婦人的老公告上法庭,判了三年,是嗎?
正是,正是。他搞的是個現役軍人家屬,所以被判了三年,判決是重了點。若是普通百姓,頂多教育教育,充其量拘留幾天、吃幾天窩窩頭就是了。連他你都不認識,真夠孤陋寡聞的。
他被抓被判時我不認識他,隻聽人們議論過他的故事。他回來時悄無聲息,也聽人議論過,可一直沒有見著此人過,見著也不認識。
他回來後沒有回原來的研究室,被安排在十三室,上下班多是早來晚去,輕易不走出辦公室,安分老實了幾年。常瑜琴到十三室後和他同一個辦公室,隔了兩張桌子,斜角相對。有一年光景,大家也相安無事。不想常瑜琴那細白紅嫩的臉蛋時時觸碰烏雲飛的眼球,那柔細嬌滴滴的言語時時撞擊著烏雲飛的耳膜。這烏雲飛本是風流倜儻、拈花惹草之人,那受得了這等撩撥。隨在無人之時,便眼裏含情、口裏帶腥,動作輕浮,挑逗起來。常瑜琴對此心知肚明、技藝嫻熟,並不拒斥。而是扭扭捏捏、半掩半遮、半推半拉,嬌聲柔語攀談。二人雖注意避著眾人,卻哪裏能完全避得了。被人看在眼裏,說出嘴裏,傳到所裏,又是一個滿所風雨。這些,你一點兒也不知曉?
當時雖聽到過一些傳聞,然而那時我連苟興旺都不認識,更不認識烏雲飛和常瑜琴,聽過也就過去了,哪還往腦子裏放。後來與苟興旺到一個組時,又無人再傳那些傳聞,更想不到當年那些傳聞與他有關。今日不是你提起,我哪裏想得起來。倒是杜基常告訴過我人家造他們謠之事,我也半信半疑。不過,我看那常瑜琴雖皮膚有些白蜇,長的卻也十分一般,音韻並不怎麼甜潤。
傳聞之外還有傳聞和傳聞續集呢。
怎麼?傳聞還有續集?是空穴來風,還是錦上添花?
你看我說的所有這些有空穴來風的嗎?你說的誇張可能有,你說的加油添醋可能有,但空穴來風卻不是。
那些傳聞在所院子裏擴散飄飛,那時苟興旺在工廠工藝科,工廠是個有聞必傳的所在。尤其是這種男女糾葛,傳的更快、更廣、更深、更遠。傳播的人們雖然都避開苟興旺,然而人道隔牆有耳,就象他老婆和烏雲飛想避開眾人一樣,那能完全避得了。苟興旺終於從人的交頭接耳中聽到了蕭蕭風聲。
苟興旺回到家便責問他老婆,常瑜琴是極力否認有此等行為。道隻是同事之間的正常說話和討論問題,沒有眉來眼去的格外親近。又說,“現在每天晚上和你親近,卻也不能不容許我白天和別人說話和正常交往呀!那叫我怎麼工作,怎麼和別人討論問題啊?”
苟興旺無言以對,隻得說道,“我怎麼聽那麼些人說你們之間常常眉來眼去的”,“別人要嚼舌,我製止得了嗎?就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啊!自己的老公都不信任,更何況別人!我總不至於大白天在辦公室就行苟且之事吧,哪天晚上不是和你在自家的床上度過的?”
慢來,慢來,人家夫婦倆之間的對話你是如何聽來的?
你小子真壞,這些話自有它的出處,等會兒再告訴你。
舒禮銀喝了幾口水,又繼續他的故事。
抓不著把柄,風言風語卻又傳播不斷,時時撞擊苟興旺的耳膜。這樣,回到家時相信老婆說的有道理,真無此事。一到所裏,聽到風言風語,又覺得老婆真與那刑滿釋放犯有瓜葛牽連。絞盡腦汁也判斷不出哪個是真,哪個為假。思來想去,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別急,待我慢慢告訴你。
舒禮銀又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學著說評書的腔調。
那苟興旺在所裏聽到滿耳的風言,晚上老婆又指斥他亂懷疑,辨不出真假。於是便去問十三室的主任、書記有沒有這回事?也就是這次,他說出了幾句在家吵架時與老婆的對話,所以然那幾句話不是我杜撰的,也不是傳播給我的那些人捏造的,而真真切切是他們夫婦二人吵嘴時說的。
主任、書記都說既不能肯定其有,也不能肯定其無。在一個辦公室內,談工作、討論問題,談談新聞,乃至談談家長俚短都是正常的,誰都參與過的。至於交流閑談中是否有眉目傳情,眾人都在時怕是縱有也無此膽;隻有他們兩個在時,別人又無從知曉。室裏聽到風言風語後曾分別找他們談過,二人皆否定有此事。室裏自不能硬說其有,隻得讓二人注意些形象和言行,行為收斂些,言語注意點。又吩咐他們的組長多注意約束,盡量別讓他們二人單獨在一起。這些措施其實已屬過分,是不可以明言的,隻能暗中留意而已。其實說說笑笑本無可指責,隻是烏雲飛有前科,你夫人也有人議論過,所以才招來了流言蜚語。若都是平常之人,恐怕也不會有吃飽了撐的,胡說亂道瞎傳播了。
苟興旺聽了這些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告知之後,欲信其無,又覺得並無肯定之語氣。欲信其有,卻又沒有確鑿證據,缺少把柄,是為兩難。隨又采取了跟蹤盯梢的辦法來親自調查。他常常從他老婆辦公室的窗外向裏觀瞧,看看他老婆有沒有與那烏雲飛交頭接耳。有時又從鑰匙孔向室內窺探,看看自己的老婆有無與那勞改犯眉來眼去。可當他還未瞧見室內的人和動作時,他那賊頭賊腦的行蹤卻倒讓許多路過者瞧得分毫不差,於是那形象又被傳為笑柄。他也自知不雅,隨又改為一到下午下班他就去接常瑜琴同道回家。他老婆工作若未曾忙完時,便坐到常瑜琴旁邊的桌子旁翻閱瀏覽報紙。這到使常瑜琴的組長省了心,主任交給的任務就心照不宣、無聲息地轉交給了苟興旺。最有趣、最有意思的是原本隻組長、常瑜琴、烏雲飛三人在時,苟興旺去了,組長少有不自動退出的。於是房間便成了苟興旺夫婦和烏雲飛,三人成猗角之形,苟興旺瞪著兩個眼睛,虎視眈眈地瞧著二人,目不轉睛。
有趣的是苟興旺防著烏雲飛調戲自己的老婆,而烏雲飛的老婆卻暗防常瑜琴勾引她的老公。她不是機電所的職工,不能象苟興旺那樣每時每刻都可以來窺伺,隻能隔三差五地來偵察偵察。自然也發現不了什麼,隻是滿腹狐疑。
聽到這裏,韓熙光插言道:
防賊人行動也是偷著幹,與做賊人無大區別,費工費時費力,尚未見得有效。此二人若協商協商,分工合作,輪流監督察看審查,豈不是事半功倍,省勁多了,效果也會好得多。
你倒是能出得好主意啊,當時他們認識你就好了。
不過,我這主意也不好,他們真的合作了,就又會另外起流蜚了,那可真是攪混三江水、更加分不清東西南北中、是和非了。
攪成一鍋粥,大家分而食之。
那粥腥臭異常,也隻他們自己能食,繼續你的傳奇吧。
後來那烏雲飛的老婆探得烏雲飛和常瑜琴一起去滬寧出差,慌慌張張、急急忙忙找到十三室的主任、書記,“烏雲飛在這方麵是犯過錯誤、栽過跟頭的,名聲至今狼藉。今天又派他和那不安分的一起出差,若是再弄出事端來豈不是害了我們全家。若是沒有孩子,我早就和他離了。”主任、書記聽了,忙找組長問是不真有此事,組長說是有。主任和書記隨批評道,“他們的行為若不端,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但領導工作安排不當,給他們提供機會與方便,也是有責任的。快想個法子、找個借口,將他們中的一個招回來”。組長一聽,自知失察,唯唯喏喏之後,找了個理由,將常瑜琴招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