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年,兵荒馬亂,國土淪陷。
荒涼的北地上,一名兵卒放下了手中的長槍,從懷裏取出已經被暖的有些皺巴巴的紙筆,趁著柴火燒得還旺,提筆寫下一份書信用油紙包好遞給了隊伍中年紀最小的士兵,隨後語氣溫和的對他說:“你走吧”
年少的士兵不知所措的看著對方,卻聽對方說道:“你走吧,往南邊逃吧,如果你的運氣夠好能逃回去,記得把這封信交到杭州一位叫做豆蔻兒的姑娘手裏,信上麵有她的住址,如果她還在那裏的話.............”
年少的士兵不想做一個逃跑的懦夫,本想堅決的否定這個要求,懷裏卻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被塞進了好幾封書信,這些昔日裏頗為照顧他甚至是救過他的命的兄長們告訴他:“娃子,你走吧,總要有人會去告訴我們的親人,我們..........死在哪裏了”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年輕的士兵懵懵懂懂的在兄長們揮別中含著熱淚開始向南方逃去,許多年後當他想起這一幕的時候,總會記起在自己走後的不久,兄長們怒吼著拿起兵器朝北方殺去..........
胡耀摸著胸口塞著的那些書信,還有帶著兄長們體溫的幹糧,抬起頭強自忍住眼眶中的淚水,死死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來回掃蕩的敵方斥候,毅然決然的在這個幾乎滴水成冰的天氣下跳進了冰冷的湖泊裏..................
數年以後,胡耀在冬季到來之前為救了他性命的農婦家中儲存夠了半年的口糧,安撫著農婦自己一定會回來之後,便背上了自己為數不多的隨身衣物,和那幾份書信....
然而胡耀走出不過百米,就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農婦牽著半大的孩子立在簡陋的木屋外看著他,目中似是有淚光湧動。
胡耀的心被那目光揪的很緊,不知抽了什麼風,就在在風雪裏朝農婦大喊:“你願意跟我走嗎!我是說,跟我去中原!願意嗎!”
哇的一聲,農婦哭了出來,牽著自己的兒子就直奔進了胡耀的懷中.......那一年胡耀二十三歲,那一年他跟那個名為李淑珍的農婦拜了天地,也就成了他的孩子的父親。
北地多雪,道路南行,胡耀帶著一女一子兩人跋山涉水,跨越了大半個北宋的國土到了繁華的杭州的時候,才知道北宋已經亡了,現在的國家雖然還叫著宋朝,卻隻剩下了半壁江山........
李淑珍是個很能吃苦的女子,正如她粗糙的雙手一般,她或許繡不出豔麗的花朵,卻能拿起生鏽的斧頭把每根木柴劈的宛如藝術品一般,到了杭州之後,胡耀開始變賣一些以前在戰場上的收獲,多多少少換了些銀錢,在城郊買了塊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歸。
當然他也不曾忘記兄長們的委托,按照信上的地址,挨家挨戶的給兄長的家人送去他們的家書,或者說是.........遺書。
胡耀十六歲參軍不久後便遇到了遼人南侵,上了戰場,若非是兄長們的百般照料,他自知絕無可能活到今日,古人重諾,胡耀重恩,去送信時,若是兄長們的家人日子還算富裕,那便罷了,若是家庭困難吃不上飯的,胡耀便將兄長家中的老弱接到城郊自己的家中,與李淑珍日日照料,是以報恩。
書信很快就送完出去,唯獨那份什長交給他言明要給一個叫豆蔻兒的信卻一直沒有找到其人,胡耀無奈,隻得暫且放在心裏,到城裏找些零工補貼家用,胡耀人長得壯碩,性格也算機敏,很快便白手起家,在城內開了家不大不小的食肆,一大家子人總算不用靠著為數不多的田地緊巴巴的過著日子了。
店麵開張之後,胡耀便不再去尋零工,而是親自擔起了掌櫃和小二的工作,每每到算賬結賬之時,胡耀就無比感謝自己的那群逝去的兄長,若非他們教自己認字算數,自己恐怕如今連賬也不會算得。
也就是自那之後,胡耀就會常常看到一名容貌秀麗的女子立於城門外,孤身北望,刮風下雨都是如此,有時她也會來店裏吃碗湯餅買些幹糧,一站就是一天。
胡耀有些好奇女子的身份,也曾在過往的路人口中聽到一些說法,有人說她的相公去了北方做生意一去不返,她便每天等著,也有人說她本是北地女子,因為戰亂不能回去,父母親人俱在北方,日夜思念所以時常站在城門看看有沒有北邊來的商隊,問問家鄉的消息。
說法有很多,隻是大多都是傷心之事,讓人聽了便會跟著難過,胡耀也不願多聽,隻是在那女子來店裏吃飯時,多給添些湯水飯食,也算是以表同情了。
時間過得很快,這一年的冬天風雪很大,大的的胡耀得店麵開了一整天都沒有人來吃飯,有些沮喪的他便生了早些關門回去陪李淑珍的心思,然而在他準備關門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女子裹著裘衣在城門口瑟瑟發抖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胡耀的心中便有些不舒服,想了想便出去喊了她來店裏喝完熱湯,那女子雖然極少說話,但在胡耀店中吃飯的次數多了,對胡耀也是熟悉的,便又看了一眼北方,轉身去了胡耀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