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肌膚之親1(1 / 2)

“看那河畔的船兒,人人要孤單前往,它是一個你看不見日出和日落的地方;我們沿著河流的下遊奔跑,當渴了喝水的時候,看那些躺在河床沉睡的石頭,我們從你的眼神看清,你從未出走。”這段詞出自北歐民謠《河畔》,修於親在一遍複一遍將它念出來。

天空有潔柔若水的月光,它在慢慢流入消沉的水杉林。念詞的他,好像浮在林上,晚風拂來,人從一棵樹飄向另一棵樹。不念詞的他,樹下低頭擇了塊幹淨的草地端坐,與十月的空氣的交流,他身上哪處部位都是清清涼涼的。東福(市)的十月表達清涼的能力,雖然輸於空調;但是與風扇比試,勝利輕而易舉。這是他課外實驗得來的結論。對於這個結論,他的室友林紈無法同意。依照林紈自己的分析,空調需要利用電能表達涼意,而東福的十月無需利用電能即可直接表達涼意,所以在斷電的情況下,空調無異於擺飾品,取勝無望,這便好比方國產廚師燒的菜,一般好吃過日產廚師燒的菜;但是前者燒菜失去調味料的話,所做食物隻剩賣相,沒了複雜的口感,一定不如後者燒的了。口味偏重於林紈的他,平時更喜歡喝東大五號食堂多加調味料的排骨湯;而如果又臨盛夏時間,他依然會選擇居室吹空調,閉門不出,不管室外起不起風。

原來九月那樣的熱量,霧消雲散去,是季節的呼喊,得到天氣回應了。於親對此表現沒有任何回應,不過他的同學頗多理會,有的開始大量網購新季衣褲,至此不穿短袖和短裙,改穿長袖和長裙;有的跟異性約好周末踏秋,準備到時間按作了三天三夜的情稿來表白;有的自己寫詩或者找詩社熟人買詩,然後在藍天白雲下大聲朗誦對秋的熱情;有的默默跪在有自然光的隱蔽角落,擺上水果和熟肉,點燃香燭,閉眼合掌向秋的神誠心祈福;有的跑上植被熱鬧的高山觀雲聽風,又從山頂走回植被冷清的平原吃飯睡覺,等等。

正對一棵年長自己好幾倍歲數的水杉,修於親屁股不坐了,身體改以一種古怪而難看的姿勢半蹲著,然後雙手展開,往背會合,握成拳頭,與背沿垂直,以上行為都像是在搞遠古某個神秘采集部落的通靈儀式。一會兒,他的臉孔要是再向前移動一厘米,嘴巴就要吃上水杉的豆腐;臉孔上的頭發一撮一撮地糾纏,他才剛洗澡,頭發沒擦幹,人徑直從浴室跑出來。洗完澡以後,他在隨身攜帶的小圓鏡裏麵看到不一樣的自己。記憶的他,臉頰長痘;眼睛無神;下巴尖銳;體毛稀疏;身形消瘦。然而此時此刻的他,臉頰不單不長痘,從前的痘印也見不著;眼睛閃亮到像大牌明星演唱會設置的燈光;下巴圓潤起來,像發福的貴婦;上身腋毛生長的長度放肆到胸膛;下身腿毛的數量跟(東大)水杉林種的草一樣密集,故此冬天不著秋褲也扛得過;身形橫行擴展的情況,快接近重量級摔跤運動員了。他被自己現在的模樣嚇出冷汗,發精神病似地奔跑出浴室。同寢室的陳景傑趕上他。陳景傑是短跑亞軍,他則是長跑亞軍,短跑比的是速度和爆發力,長跑比的是耐力,從浴室到寢室樓出口中間這段路程過短,適合短跑,不適合長跑,所以他的耐力在這不管用,結果才甩不掉陳景傑,反被截住。

寢室二樓向一樓的樓梯轉折點,修於親一臉不甘地瞪著陳景傑,問追他的原因。

麵前人物臉色鬼似的慘白,陳景傑正視清楚後,唬了一跳,連忙解釋,“你衣服忘穿出來了。”

修於親掃視自己,才發現僅僅穿了一條白藍條紋相間的平角褲。他從陳景傑手上接過自己的圓領t恤和齊膝牛仔褲,邊穿邊掃視陳景傑。他發現陳景傑身上也是穿一條內褲,陳景傑講自己跟林紈打賭輸了,接受了懲罰。

修於親接著問:“賭什麼?”

陳景傑回答:“賭你今晚洗完澡神不神經。我輸了,你神經沒跟昨晚一樣正常。老林贏了,你神經比前晚還失常,居然要光著跑出寢室樓!”

修於親猛然記起自己發生那種失控的狀況,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可是到底有多少次,隻有他的室友最清楚。愣了半晌的他,重回冷靜,“懲罰跟不穿衣服有關?”

“無關,是我自己不想穿。”陳景傑這句話讓修於親墮入沉思,他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懲罰,能讓肚子易著涼的陳景傑敢光身出門。陳景傑要去遵守承諾,跟他沒再多說一句話,顧自把掛在肩膀的橙色釘鞋摘下來穿上,勻速出了寢室樓。後來他在水杉林想半天也不通思路,抱著好奇心出現在操場,他看見了林紈跟陳景傑打賭約定的懲罰——長跑五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