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他發誓讓伊文也嚐到這種痛苦,於是,他得償所願。
他曾經以為自己很願意看到伊文痛苦的一幕,但事實又讓他違背了自己的心願。
因為伊文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沒有皮膚,隻剩下一團肉的人形怪物。
這種人,無論懷有多麼銘心刻骨的仇恨,也不會有人肯多看他一眼。
葉默同樣也是,他一腳踹開了伊文,卻一不小心把腳陷進了肉裏。等他拔出自己的腳,伊文已經倒在地上,貼在自己的血水裏。
他的嘴角悠然掛著一抹微笑,所有人相信這是解脫的微笑。
博士也在微笑,隻是表情有些不忍。畢竟這個人曾是自己的同胞,是幫過自己的人。就算他也恨著他,也很願意看到他慘死的下場,可麵對這樣的場景,他也無法再追究他的責任。
伊文死在了自己的野心上。他野心勃勃,想要稱霸這個世界,但沒等他達成自己的目標,世界就先一步拋棄了他。
“事情一了,我就要回家了。”
葉默定定地望著他:“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第二天,也許永遠不會。”博士臉上寫滿了蕭索。他苦笑道:“這個世界並不需要我。”
“可是我需要你。”
“你的病已經好了。”
“但我的心病還沒好。”
博士抬起頭來,目光浮動。
葉默一字一頓,認真地說:“我的病,隻有你能治。”
博士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沒有時間。”
“但我有。”
葉默笑笑:“我有把朋友拉出來的時間,也有等朋友回來的時間。”
博士臉色閃爍不定,良久,他悠悠歎息道:“但我不想回來。”
葉默怔住:“為什麼?”
“因為越是來得多,我就越不想離開這裏。”
葉默沉默不語,博士卻已經端起了手中的茶杯,嗬嗬笑道:“家終歸是家,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要回到原來的地方。”
葉默緩慢而艱澀地道:“我明白了。”
茶杯越過桌幾,在空中一觸即分。
“一路走好。”葉默說。
他大口大口咽下了酸澀的茶水,表情像是在吞毒藥。
“最後再問一句。”
“你說。”
“你拿什麼泡的茶?”
“溫水。”
“為什麼是溫水?”
“因為它不燙。”
於是,葉默又明白了。他揮去了口中的酸澀,抹抹嘴角:“走了!”
“我送你。”博士說。
兩人並肩站在艦口處。
烏雲依然沒有散去,但陽光的熱烈已經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在他們臉上,像是踱了一層金。葉默忽然拿出那隻包裹,打開。
黑色的死神在風中飄揚飛舞,翊翊如生。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世界,同樣也是不需要死神的。”
衣服在空中飄舞,越飛越遠,越飛越遠,直到飛過那厚厚的雲層,再也見不到它。
這世界不需要死神,因為人心本就是他們的死神。沒有人會逃過死神的鐮刀,因為在心成為死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
葉默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眼角忽然有淚滴下。
為自己,也為死去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