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話的男子雖醉,卻還沒到口齒不清的程度,隻見他苦笑著又灌了口酒下肚。
胡蚺大漢忽然指著他含糊的笑道:“你,你不是有…有錢人嗎?嗬哈…哈哈哈,你,你怕個什麼?”
那一口酒似乎又讓他的醉多了幾分,眼前也開始模糊起來,嘴裏同樣含糊不清的苦笑著。
“是,是啊,我家是有錢,那,那又如何?征收徭役的士兵一個比一個貪!我,我有什麼辦法?哈…哈哈哈,沒個幾年,家財散盡,也,也隻能跟奴隸為伍了……所,所以,我寧願去修皇陵,上下打點些,興許還能好過點…誰,誰知道下一年征收徭役又是修個什麼古…古怪的東西?你呢,鴣兄,有…有何打算呐?”
“哈哈哈哈……嗝…看,看來你…我兄弟二人,都,都得皇陵裏頭見…見麵咯~嗬哈哈哈……”
在酒精的麻醉下,胡蚺大漢一個勁麻木的笑著,也唯有如此,方能暫時忘卻那些繁重的煩惱憂愁,逍遙快活啊……
“算,算了!別想這些煩心事兒了,來,鴣兄,喝,喝!咱們今日,不,不醉…不歸!”
兩個本就醉倒的漢子,又喝的更加爛醉了些,徹底趴在了酒桌上…從他們的表情上,似乎真的找不到憂愁了一般,隻能夠從那癡癡堆笑的臉上莫名的感受到絲許愁苦……
這聲名遠揚的酒樓中,除了兩桌食客外,其餘的酒桌無不在上演著這一幕,整個酒樓都彌漫著一股糜醉的味道……
然而,此兩桌卻似恍然隔世一般,與此情此景,難以相融。
一桌是為一對叔侄,低聲交談;另一桌,則為一位少年獨自酌飲。
那叔侄談話之際,聲音雖有刻意壓低,卻也逃不過那獨酌少年的耳中。
小酌之間,隻聽得鄰桌。
“百姓如此,何患大秦不亡也?如此暴君,羽兒又怎能不將其取而代之也!”年輕的侄兒舉杯一飲後,便口出驚人之語。
那狂妄不羈的話,聲音雖細微,少年卻是聽的清清楚楚,心裏不由得驚濤駭浪起來。
被稱作叔父的男子勃然大怒的嗬斥道:“羽兒!有此等雄心固然是好,可你要想清楚,看清楚,這裏是大秦帝國!你這話,你我二人聽聽也就罷了,若真被人聽到,可是殺頭的重罪!”
“哈哈哈!叔父,聽沒聽到又何妨?你我身上的罪名還少嗎?難道沒有此罪,我們就無罪了嗎?再說了,你看看這些人爛醉的樣子,怕是羽兒再大聲一點,他們也隻會顧著自己手裏的酒瓶子吧?而且,哪怕我們真的無罪了,在這世道,就真的能安生過日子嗎?!”
這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盡管說的那個人看起來一臉無所謂。於是,一時間,眾人的目光盡皆向這一桌看了過來,但就如那羽兒所說,全都是些爛醉如泥的醉鬼,很快目光就回轉過去了,意識模糊間,誰又知他說了些什麼……
繞是如此,那叔父還是開口罵道。
“放肆!羽兒,你也太招搖了!你可還記得我們此行的目的?可還記得你肩負的責任?!”
說這句話的同時,叔父的目光也不停在掃視周圍,以防還有未醉之人偷聽。
而那一裘青衫的青年如此出眾,自是被他第一個所注意的,雖然那青年的身形搖晃,眼神迷離,但這位叔父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從那奕奕的神采中,便早已識破那青年不過裝醉。
於是,在‘羽兒’埋頭認錯之時,他便暗中打了個手勢,叔侄兩頓時會通一意,一邊高聲攀談著,一邊卻是準備好了塗蒙汗藥的手帕…尤其是那‘羽兒’,語氣裏滿是慚愧的自責,卻是一步又一步接近著那青年。
“羽兒知錯,但羽兒絕沒有忘記身上所肩負的重任!”
其實到了這句話,那青年已經感到了稍許不對勁,似乎那聲音越來越近一般……
他忍不住轉過頭來,而就在他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叔父就將蒙汗藥的手帕緊緊捂在他嘴上,而羽兒也一手將他提起,而後,待到那青年被麻翻以後,他們便裝作好心的酒客將那青年架著出了酒館……
在如此動亂的年代裏,自然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不對勁,於是那對叔侄便架著青年,一如尋常般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