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陳家村,稻子早已收了,田裏光禿禿的隻剩黑黃色的稻樁。水牛沿著田埂,埋首甩著舌頭,慢慢舔著細草。
斜陽下,幾個十來歲的放牛娃在田間奔跑,手拿棍棒木劍,玩著打仗的遊戲。
忙碌地秋收雖過,莊稼人卻總不得閑。
清理水渠,修整河堤堰壩,平整坡地,存積來年的柴草,種些過冬的蘿卜白菜。有些家裏勞力多又勤快的,還要種些冬季的作物,油菜、小麥之類。
這樣忙碌而又寧靜的小山村,這會卻生出一番熱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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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從西邊的山路上,走出一群兵勇,向村子裏而來。
小山村裏,難得有點新鮮事。
他們剛走到村口,便圍上一群人來看。
見這群人中,有幾個都受了傷。有人拿布包著腦袋,有人托著自己的手臂,還有一個趴在擔架上,被人抬著。
看到這種景象,圍觀的人不免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哎呀,這還躺著一個哪?”
“你看呐,那人頭上的血,還在往外流呢,鮮紅鮮紅的。”
“哦喲喲,那人背上的肉,都翻開了。”
“你看得饞了哇?你自己身上也有,來來來,我幫你割塊下來,拿回家叫你媳婦切了絲,炒芹菜吃。”
那領頭的托著受傷的手臂,本就一肚子悶氣。聽這些人還說起了俏皮話,臉都黑了,一時又不好發作。
圍觀的人正在胡亂喳喳,一個剛圍過來的老婦,有點擔憂地問道:“這是怎地了,打仗了啊?”
一個高個的中年人,還知道些事,回道:“這些兵,都是西邊伐木的,那裏幾百裏也無人煙,打什麼仗?跟誰打仗?”
另一個看著有些機靈青年人,來的早,知道些原委。接話道:“二叔說的是了,“萬仙山”那片,別說人了,鬼都見不著。他們這回,是遇到黑熊了。說是站起來,比人還高;跑起來,比馬還快。幾十人圍著打殺,結果,還是弄成這個樣了。”
又有一個好事的問道:“那隻黑熊呢?死了?”
那群兵勇中,有一位傷了頭的,很有些憤憤的說道:“死個鳥,那熊皮糙肉厚的很,挨了兩箭,又跑了。硬是挨球的很,老子上過兩次戰場,都沒受過傷,在這個鬼地方,倒掛了彩。”
開始問話的那老婦又說道:“好好的,怎惹了熊了?我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啊?難道是……伐木驚擾了‘萬仙山’裏的神仙,便作法嚇你們?”
說完這話,她便“阿彌陀佛”的,低聲念起了經來。
前麵回過她話的中年人,又說道:“七嬸,你又來了!你又不打獵,一輩子進過幾回‘萬仙山’,當然沒見過。哪來那麼多神仙妖怪的,我們都沒像你,一天‘阿彌陀佛’上百遍的,不也活的好好的,沒被妖怪捉去?”
這七嬸平常脾氣雖好,但一聽到有人要說她念佛無用,便要跟他急。
她正要反駁。這會過來一個錦袍的中年人,叫道:“你們竟說些個閑話,沒見人還流著血嗎?還不快把人領到邢老頭那去。”
轉頭對著一個少年道:“世舉,你腳快,去看看你邢大爺在不在屋裏,先打個招呼。”
這人便是這陳家村的裏長,陳弘德。那少年,便是他的兒子,陣世舉。
而後,又對那傷了手臂的人道:“洪都頭,你放心,邢老頭治外傷,可是有一套,包管你好。”
那年青人也在一旁插話道:“六叔這話不錯的,當年世舉腳受了傷,痛的不能下地,抬到城裏看了都沒用。幸得邢老頭的法子,又是放血,又是推拿,又是膏藥的,慢慢就好了。”
七嬸接話道:“不錯咧,我雖老了記性不好,這事卻還記得。正是這事,弘德還把那小瓦屋收拾了,讓給他住。要不,他一個外鄉人,在村裏哪存身的住。要不說,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人總有好報,這菩薩,靈驗著咧!”
那中年人不屑,輕聲說道:“一間小瓦屋算得個什麼。他家的金銀堆起來,怕比你家的穀子堆還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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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邢老頭本是個走村過鄉搖鐵環的遊醫,是個獨身無家的人。後因年紀大了,便在這村裏落了腳。虧他有幾副拿手的方子,對了症的傷病很見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