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說話並不需要花費那麼大的力氣的。如果是現在的封紹,他一定可以看出來,那是一種詭異的邪術。就像封印自己的那種力量一樣,一點一點地牽動他深藏在心底裏的恐懼,讓它們一寸一寸地將自己的理智吞噬掉。
封紹模糊地想,其實他隻是在利用自己的恐懼,其實自己原本就不具備相信別人的能力。不信自己父親,不信自己的兄長,對於母親的立場也模糊地有些拿不準……,他隻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被暗地裏發生的骨肉相殘嚇壞了,無法再承受更多一次的背棄。於是著了魔似的想要求證。
她來了,和他說的一樣;她救了他出去,和他說的一樣;她果然繞開了所有的人,也和他說的一樣……,包括所有的細節,都在他邪惡的預言裏一一印證。
絕望的冰冷一層一層地卷了上來。在她擋在自己麵前,擋住了李明皓和楚國水兵的時候,終於達到了頂峰……
連你也騙我……
竟然連你也騙我……
封紹滿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天色微明,沁涼的晨風穿過半開的木窗,沙沙地卷起了白色的床帳。跳躍在床帳上的光線正由淺淡的黛色轉換為朦朧的暖橘色。空氣中浮動著幽幽的桂花香。
海邊的清晨,總是如此的靜謐。
身邊的人枕在他的手臂上還在沉睡,一隻手正按在他的胸口上。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他才做了那樣的夢吧。
封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神經總是緊繃著的人,忽然間來到全然放鬆的環境裏,反而會有些無措。因為這完全無須戒備的環境對他來說,總有那麼一點不真實。雖然秋清晨什麼也沒有說過,但他知道她其實也是一樣的。他記得她總是把刀壓在枕頭下麵,否則就會輾轉反側無法入睡。這個習慣直到最近才不得不強行被改掉。因為紹太後端著婆婆的架子跟她說:“總是接觸這些凶器,對寶寶不好哦……”
也許懷孕的女人都會有些莫名其妙的改變吧,封紹想。就像身邊的這一個。在極短的時間裏就由機警的山貓變身為貪吃貪睡的家貓……,還真是……讓人有點不適應。
小心翼翼地抓著她的手蓋回了被子裏,秋清晨的一條腿還架在他身上,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闔上眼繼續睡。封紹被她的反應給逗樂了,拍了拍她的臉笑道:“豬,該起床了。”
秋清晨閉著眼“嗯”了一聲,依然一動不動。
封紹又去捏她的鼻子,秋清晨晃了兩晃沒有掙開,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你真煩。”
“天亮了。”封紹討好地揉她的肩膀:“你不是答應老媽今天要帶她進山嗎?”
秋清晨歎了口氣,一邊懶洋洋地坐起來摸衣服,一邊滿腹牢騷地嘀嘀咕咕:“我也說了是天亮以後啊……”
封紹剛披上外衣,就聽見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砰”地一聲響,好像又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摔碎了,緊接著又是一聲。
秋清晨揉著額頭長歎一聲:“阿紹,麻煩你告訴婆婆一聲,廚房裏的活兒我和花婆來做就好。”
封紹的表情也有些發窘,“她那不是……那不是怕你累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