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六十三
雲鶴殿的大火整整燒了三天。隨著雲鶴殿和楓露館一起消失在人們視線之外的,還有很多無法再提及的名字。
這是自瑞帝登基以來的頭一樁謀逆大案。病中的瑞帝接二連三的幾道旨意,更是將原本就翻了天似的安京由一鍋沸騰的熱粥變成了一汪冰水。一夜之間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這潑天大禍牽扯到了自己。
雲鶴殿大火的當天夜裏,瑞帝便下旨鳩殺了閑居安京的老蓉親王和她的長女緹陽郡主。府中幾百口人盡數發往會州軍中為奴。同時下的另一道旨意,便是將商家的大當家商東姥東市淩遲處死。商家數十名參與其中的行董腰斬。家產盡數抄沒,全府數千人口發往邊洲軍中做苦力。遇赦不赦。
茉莉堂和其餘幾個卷入其中的武館被封,館主腰斬於東市。
與此同時,安京城中有男性參與的武館、義學全部赦令關閉。
朝中原本就為數不多的幾名男性官員也被貶入翰林院修編史書,不得再參與朝事。軍中男兵隨之進行了大規模的削減。裁減下來的男兵一律以軍奴的身份派往會州邊界修築軍防。
男性在趙國的地位再一次被打壓到了最低點。
至於閾庵,那是一個沒有人再提及的名字。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早已死在了瑞帝登基前的那一場大火裏,和他那尚未開花便已經成魔的執念一起埋葬在了帝陵之外的一處偏僻角落。
風雨凋零。
“喬大人和趙大人聯名上書反對關閉武館和義學,被陛下駁回。喬大人轉天就開始留在府裏養病,也不去上朝了……”麻衣說到這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猜她是給氣病了……,她的奏章陛下向來是很少駁回的,現在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大概麵子上下不來吧。”
秋清晨靠在軟榻上,神情木然地凝望著擺放在靠窗書案上的瓷罐,似聽非聽。
深紅色的瓷器光潤如玉,形狀修長而優美,象一副傲然挺立的身軀,沉默地將自己隱藏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裏。瓶身的紋飾是趙國少見的渦紋圖案。“渦”即為光,而光必發自火。這個圖案在古時候也叫做“火似圈”。
相處的機會太少,秋清晨從來沒有問過他是不是喜歡被人叫做“火焰君”。但她還是奢望著這個一生寂寞的男人曾經象火焰那樣熾烈地活過。
麻衣隨著她的視線不安地偷偷瞟了一眼案頭的紅色瓷罐。她隻知道這裏麵盛放著一個秋清晨十分在意的人——很難想象一個人的生命到了最後,其實隻夠濃縮在小小的一隻瓷罐裏。想到這裏的時候,麻衣的心中不覺惻然。看到秋清晨的視線掃了過來,連忙垂下了視線低聲說道:“喬大人這幾天一直在府中養病……”
秋清晨難得地牽起了唇角:“這個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麻衣的頭垂得更低了。不但在自己的上司麵前走神,而且還被她看了出來。這讓她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連忙拿另外一個話題來掩飾:“雲歌公子還沒有找到……”話一出口,麻衣恨不能扇自己一個耳光,她今天怎麼就專門揀著不痛快的話題來說呢?
秋清晨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畫出一道黯然的煙青。語氣裏也透著疲憊:“不是說有人看到他在城東出現過?”
麻衣搖搖頭:“全城都在戒嚴。如果他真的在城東,目前也很難找。”京畿防衛既然不歸秋清晨來管,那她的親信自然是無權在安京入戶搜人。雲歌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真要躲起來的話,安京的茫茫人海,找起來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