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本就對我無過甚猜忌之心,所以在看到一架白玉製成的“福壽永昌”屏風、十二金佛、蒼古拉貂裘一襲、極品首山煙絲一盒等重禮時,嫌隙轉瞬便煙消雲逝。
十一月初七,我送巴圖回羌蒙,並帶上了王上的厚賞,以修兩國永世盟好。其實這十天內,神都不大不小地發生了好幾起動亂,皇城外的軍營並不太平,為軍餉,也為統軍崔頻任意辱打兵士。我已與程彰、蘭裘生通過氣,軍餉由兵部與戶部兩處人手安排,而其中還連帶著涉及到車騎營裏的部分官員。如果能適時地加以煽動,完全可以連鍋端掉。
十一月十五日晚,因車騎營拖欠軍餉,皇城西郊發生兵亂,統軍崔頻、別將楊安嶽、潘羽集、軍曹劉恒被暴動的兵士斬去頭顱,棄屍營外。十五萬悍兵,擁在城外,聲稱要清君側,除奸佞。王上震驚,駭得幾欲出城暫避。在我與太尉沙琪及折衝都尉趙黎穩住危勢之後,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趙黎彙報了亂軍的情況,王上震怒,為定君心,當即下令徹查軍餉一案。顯然,王上已打算犧牲崔長河以棄車保帥了。
有事先的妥善安排,程彰自然查得極順,這筆三百萬兩的軍餉一案,不出兩天就查得清清楚楚。左仆射崔長河獨吞一百萬兩,兵部侍郎與戶部尚書各吞銀二十萬兩,兵部員外郎、戶部員外郎各吞銀十五萬兩。統軍崔頻、別將楊安嶽、潘羽集也分到十五萬兩,還有其下的官員,加加減減,真正算清可以用來發餉的不到八十萬兩。如此吏治,朝廷還想有何作為!
刑部上報之後,又由大理寺複審,崔長河早見勢不對,攜款欲逃去突利,卻被守衛捉到,又落實了叛國之罪。當即,王上查封崔府,將崔長河定為腰斬棄市,其家屬十五歲以上者盡皆處死。十五歲以下者流放綏寧,並廢崔氏貴妃之號,遷住長門宮。朝中也來了一次大換血,新人多由吏部遷調,都成了自己人。
至此,崔長河已斃,據說棄市時,人皆爭食其肉。我站在院內的老槐下,看著天邊濃陰密布的天色,大概又快下雪了吧?
六爺,這算是我的第一功吧!誅了崔長河,朝廷大權在握,應該可以更方便你吧?房中的軍報疊疊,你的消息,我小心收藏。十月二十,你兵陳虎州,以十日之速,拿下了豳城;十一月初八,你又兵發柳州,與豫王在洛州一帶爭雄,陳何年連戰三捷,鮮於醇偏走奇兵,又一次大敗豫王;十一月十三,六爺大軍攻占洛州,兵鋒直指池州。捷報,一直頻傳捷報,我知道六爺平安康泰,我知道六爺威鎮八荒,我知道他在柳州又收羅了曲曠之、紀清、王道昌這三個名士助他謀奪天下,我知道他的一切都好……這樣就已足夠,足夠了。
燕巧,又快過年了,你會為我多備一雙碗筷嗎?我如此出頭就為一個名字,名揚天下,為的是讓你知道我活得平安,你可知道?你可安心?我為六爺打天下,我為你保重,你們也要為我珍重,為我平安才是……
還有儒輝,崔長河如此橫死,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我知道你為我做了許多……包括諶鵲的事,包括燕巧的事……你突然離開淩州,又豈是單單為了處置先王?你一定還做了諶鵲方麵的事吧,不然,我的計劃不會如此順利,不會如此快捷。我送你信,意指讓你交給六爺,送你畫,意指讓你歸隱,你卻一手接過信,甘冒生死以助我得報大仇……那時,你可想過,一個不慎,你連歸隱都不可得……是我自私,牽扯了每一個人進來,卻又什麼都維護不了……你走了,終於走了。我能為你做的,也僅隻於此了……
一定要平安,每一個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