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已是二十八了,今年是小年,沒有年三十,為了就到的除夕,整個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團團轉。軍務政要已在二十五日之前解決整理妥當,而各州縣也無特別緊要的事情,於是我這兒的正經活兒倒反是空下來了。
中午,就隻剩下我和燕巧才有時間吃飯,虞靖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了,午飯也經常是塞一個包子在嘴裏,邊嚼邊看帳目就這麼過了。
“嘖!沒了虞靖,飯色就差了整整幾個檔次。”燕巧邊吃邊挑剔。
我夾起一口菜佐著飯吃著,沒有吭聲。這幾日,幾乎將我心力榨幹。
燕巧看看我,“你這幾晚怎麼過的?”
“睡覺。”我頭也沒抬。
“沒見你和我們一起去過修月的地方,樸園的東西也沒動過,你到底睡哪?”
“張煙、秋航都可以。”
“可你一個地方也沒去過吧?”燕巧盯住我。
我朝她看一眼,笑道:“書房總是個地方吧。”
燕巧泄氣,“不是在早四日前就該結了嗎?怎麼還有那麼多事?”
“總還有許多事是不分過不過年的。”我語氣清淡,並不想多說。
“那樸園那邊你打算怎麼辦?那幾床被褥差不多也要爛了。”
我眼一沉,冷笑,“那就讓它爛著吧。”
燕巧看著我忽然不說話了,我心裏微澀,可是這種黑暗我並不想讓她沾染。匆匆吃完飯,我又回到書房。六爺去了淩州郊外,整個書房一時有些靜。我環顧四周,窗明幾淨,六爺是個愛幹淨的人,手下的丫鬟小廝也都調教得明明白白。同樣,他對手下人也要求做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樸園那幾床被褥算什麼,這些小事根本不用燕巧來操心的。
從窗台望出去,遠遠地看見家丁丫鬟來來往往,過年的喜氣散布四周,濃烈地燃燒開來。六爺對下人的要求自是嚴厲,但仍是有零零落落的炮仗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是除夕了,雖不合規矩,但熱鬧歡喜之餘也不那麼計較。
還在蒙乾鎮的時候,也是這般吧。我、張煙、虞靖向來沒個約束,放起炮仗來也不輸於別家的小子。而修月與秋航是十分安分的人,連看也不看。燕巧喜歡看卻不敢放。拘緣是早早被父母拴在家中。不過,晚上都會結伴到師傅的書齋裏跟師傅一起。
或許因為是除夕,所以師傅這天晚上都會喝點酒,微醺的他總讓人覺得有絲悲哀纏繞在其眉間。有一次,我和虞靖還偷偷看見他拿著一塊通體澄黃的玉佩反複思量。那時候不懂,還曾偷出來玩過,現在想來,師傅這一生必定也有許多痛苦與無奈吧。
現在想起他那日的絕情來,也明白了他自有他的隱衷,隻是我們都不能知道。
除夕了,雲散,雪止,多風。淩州的雪很輕,風輕輕一卷,即滿天飄零,“千樹萬樹梨花開”原來不止北地才有。喜慶的氣息很濃,大夥都樂嗬嗬地忙著。
但我忽然發覺,府裏有一批人很平靜,一種預先安排過的鎮定。那是侍衛。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六爺在安排著什麼,但我卻看不出端倪。
算了,我還有我的事,六爺既然有所決斷,想也布置妥當了。我在書房院外拐了個彎,前麵即是帳房,虞靖正在那裏忙活。
我敲門進去,“虞靖,怎麼還在忙?”
“啊,平瀾哪,你去幫幫燕巧吧,她被叫去替補各種雜役,上午已不不知吐了多少苦水。”虞靖整張臉都埋在帳冊裏,頭也沒顧得上抬。
我略一遲疑,“好。今晚有空你過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你說。”
虞靖抬頭,“什麼事?”
“現在你先忙吧。”我不再打擾,轉身往回走。燕巧那麼懶散,必不堪被這麼叫來叫去地打雜。如果由我叫她去書房幫忙倒還可救她一救。
和燕巧在小園子裏聊了半天的話,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晚間。冬日的天總是暗得快。
六爺一落座,仆人便如流水般地進出‘景斜園’,一道道菜色花樣繁複,讓人眼花繚亂。
先是麗人獻茗,上的是首山毛峰。再來便是開胃菜,乾果四品:奶白杏仁、柿霜軟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蜜餞四品:蜜餞鴨梨、蜜餞小棗、蜜餞荔枝、蜜餞哈蜜杏。餑餑四品:鞭蓉糕、豆沙糕、椰子盞、鴛鴦卷。醬菜四品:麻辣乳瓜片、醬小椒、甜醬薑牙、醬甘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