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是一個極年輕極好看的男子,似乎隻及弱冠,說他好看是因為我從來都沒見過有什麼人能長到像他這樣的品貌的,即使女人也沒有。他端正而貴氣地坐在首位,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極清冷的月華般的氣質,那麼流暢,溫雅,卻冰冷,讓看他的人癡迷卻恐懼。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種恐懼的感覺,但在我,卻從他幽深不見底的眼裏感覺到一股寒意與……不安,比之師傅當日囑托的更深,那一刻,我似乎覺察到師傅那時的心情,是不是也是這般欲掙無力?
僅僅是一瞬間的對視,卻讓我有種憋悶到窒息的感覺。我們站在堂裏,齊刷刷地向六爺施禮。
“見過六爺。”進退間還不算很局促,看來一個月來的苦訓也並非全是折磨,大門大院裏的規矩學一樣是一樣,如果你想要呆下去,活著呆下去。
六爺澄淡的眼並沒有看向我們,也沒有說話,而是端起茶,毫不在意地用茶蓋撥著盞內的茶梗。
我們隻能尷尬地跪在地上,時間似乎凝滯,帶著逼人的壓迫。我一直低著頭,但也明顯感覺到了兩道投射在我們身上的研判的視線,其中並不包括正前方。拘緣一直沒出聲,也沒動靜,她的安分倒讓我有些好奇,那麼一個任性的小姐呢!就算在六爺麵前也與平民無異,但畢竟從小都是捧著長大的,居然也會忍得下?反觀虞靖,她麵色沉沉,顯然已是心中大為不爽了。
“儒輝,為何我怎麼瞧也瞧不出有一點另道長說的那個意思?”如雪水初融,溫和中居然仍讓人感到一絲絲的寒冷,六爺終於開口,但這月華般的聲音卻依舊掠過了我們這一直跪在地上的七人。
左邊有個聲音透著些無情,“六爺,七星隻是一種聲勢,是與不是,何必太計較,隻要讓某些人相信就行。”
“言之有理。”六爺說得慢條斯理,仿佛有著無盡的考慮,頓了頓,又道,“那依你之見,七星該如何安置呢?”
我心中疑惑大起,“七星”?是指什麼?寶藏麼?
“首先,七星不能死。”不知為何,這個無情的聲音像在拖遝,聽在耳裏陰謀的意味很濃。
“然後呢?”
“六爺,您還沒有子嗣。”
全是不相幹的話,但為何聽在我耳裏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當然知道,這兩人是不會說一些毫不相幹的廢話的。
又一陣寂靜,但這一次沒有太久,六爺從首位站起,幾乎是踩著我們的心跳慢慢走到我們跪著的地旁邊,“都起來吧。”那語氣中,透著一點淡淡的煩躁,很隱約。
“謝六爺。”我們這才得以站起身,長久的跪姿讓我的膝蓋陣陣刺痛,我吸了口氣,才忍住,看見燕巧已經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身不由己,我們在這裏,隻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
“啊,聽說你們都是水先生門下的學生?”六爺語氣清淡,這一次已沒了那股煩躁,聽在耳裏很是舒服,像一個開明的主子在和煦地問話。
“回六爺的話,我們七個都承師傅授課。”修月仍是溫婉有加,但聲音裏微微的顫抖卻顯露了她的激動。
“嗯,有幾年了?”
“我們幾個並不同時入門,我已入師門十年,兩年後師傅一次又收了四個,學齡最淺的兩個也快七年了。”我微微皺眉,修月這番話說得有些零亂,她不是會緊張成這樣的人哪!
不過,六爺顯然一點也沒在意。“那你們都叫什麼?”
“民女薑修月。”修月輕垂了垂臉,有一瞬間的嫵媚,端莊的嫵媚。我看得有些訝異,修月,居然也是可以風情萬種的。在抬頭看修月的時候,或許我表現得太過呆愣,以至於也對上了六爺淺淺的眼波,在看著修月時那裏麵有一種一閃而逝的興味。我怕他看到,連忙又把頭低回原來的位置。
“你呢?”
“秦拘緣。”拘緣答得有點清細也有點自信。
大概是走到張煙麵前了吧,我隻聽到她抖得快聽不清楚的聲音“民、民女、張……煙。”
“秋航。”
“燕巧。”聽到這個聲音,我差點就笑了,真是!那麼軟耷耷的聲音也隻有燕巧才發得出來吧?
“虞靖。”她的回話裏有一種傲氣,讓人激賞。我發覺連六爺似乎也愣了愣。
之後就是我,我低垂著臉,不是沒有緊張的,卻也覺得沒什麼好擔心。聲音自是我一慣的平淡,還帶上一絲謙卑。“民女平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