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他們扶她坐了起來。她的右側身體不聽使喚了，右眼皮搭拉著睜不開，看不裏麵的眼珠子。右嘴角流著口水，不時用那隻可以動彈的左手擦一下。右胳膊搭拉在一邊，左手伸開把右腿拉過來坐直了身子，然後用左手握住右手。兄妹仨個，看著老人這個模樣不由得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老大停了停，先開口說：“她，你身子有病活動不方便，該歇著了，讓我們來伺候你吧。”
桃花媽含糊不清，嘟嚕著說：“作孽呀，這是我自作自受，”用那隻好手還打自己的臉，“我要不是前麵辦那麼多不對的事情，老天爺也不會懲罰我呀，臨老還讓你們跟著受累。”
桃花趕快伸手製止了她媽胡亂動作，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在這期間，老大用臉盆接了點熱水，把毛巾漫了一下，擰幹。桃花接了過來，給她媽擦了把臉，讓老人慢慢平息下來。輕聲對她說：“你盡瞎說的。那個上了年紀的，能不生病。就我們年輕人還有這個那個病的。別擔心，不是有我們嘛。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們就不應該救我，讓我隨你爸去了，省得受這罪。”
“快別亂說，爸那會是條件不好，我們也沒有能力。你別多心，我問了醫生了，你的病最輕了。過一段時間，再加上我們經常鍛煉，還是可以恢複過來的。”
老大猶豫了好大一會兒，說：“媽，你這一病，就不能在老魏家待了，得和我們回去養病。想聽聽你是啥意思？”
桃花低著頭半天沒有吭聲。過了好大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我誰那兒也不去。把老家那間破房子簡單給我收拾一下，我去那兒。”
老大著急地說：“那怎麼能行，你不怕受罪，我們還怕鄰居罵的。”
“那有那回事的，過去上了年紀的人就早早把墳墓作好了，就在那兒等著，那天吃不下去，死了算了。”
“可那是舊社會呀。現在我們能那麼辦。你的意思在老房子裏，不讓我們兄妹們那能行？你不怕我們犯罪？”
桃花媽又不吭氣了，把頭低下來，任憑他們兄妹仨個人怎麼和她講話，她就是頭都不抬。眼皮都不睜一下。
後來還是桃花打破了局麵。
桃花對她媽說：“媽，你這出來幾年，也攢有不少錢吧？”
一說到錢，桃花媽那隻沒毛病的左眼，一下子就從裏麵射出光來了，急促地說：“掙了點錢，還抵不住你們在醫院花的錢。那能辦多大的事。”
兄妹仨人，根據她媽的身體狀況和情緒變化，感覺現在和她說怎麼養病這事有點難度，決定過幾天再說。
這天早上起來，桃花媽的精神看起來比以前好多了。桃花把她媽扶起來，用床上的一撂被子支在她右腿下麵，背後又頂了個枕頭。簡單地抹了一把臉，讓她等著，自己到廚房裏忙碌了。
不大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米湯衝雞蛋端了過來。桃花給她媽脖子上係上圍裙，坐到她身邊準備喂飯。
桃花她媽口齒不清地嘟嚕著，原來是讓桃花搬個小板凳，放到她身邊，把米湯放在上麵，她要自己吃。桃花想到這樣對她也是個鍛煉，就依了她。
桃花媽自己吃開了。你看她現在和三歲的孩子不差多少。臉上有留了米粒，圍裙上麵也撒的是，就小板凳也有她滴落拉下的飯團。桃花耐心地等她自己吃完了碗裏，準備再加點，桃花媽製止了。然後桃花趕快用濕毛巾把她落下的飯粒打掃幹淨。
倆個人吃罷早飯，稍休息了一下。桃花媽讓桃花給她的倆個哥哥打電話，說媽讓他們到這兒來。
老大和老三趕了過來，以為媽又有什麼事情了。見到他媽說：“怎麼啦？媽，有啥事？”
桃花媽，話語說的不是清楚，但是思想是清清楚楚的。她對他們兄妹仨人說：“我要去住養老院。”一時驚得兄妹仨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大慢慢地和他媽說：“媽，你怎麼想了這麼一出。你擔心我們兄妹不養活你的？”
桃花媽搖頭，擺手，嘴裏亂嘟嚕，連說帶比劃，鬧了半天才搞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說：“你們都有各自的日子要過，我這麼大就像一盞將要熄滅的油燈，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情。我不想拖累你們，才想到去住養老院的。”
桃花倒先開口說：“媽你這麼做，不是讓鄰居戳我們的脊梁骨的？”
桃花媽比劃著說：“這個主意對大家都好。如果照著這樣做，既給你們減輕了負擔，我還在那兒有隨時隨地照顧，有一群老姐們聚在一起開心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