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瑉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溫暖的場景,妻女在半室陽光中長談,都是笑意滿滿的模樣。若不是身在病房,這一切就十分完滿了。他在轉角處,眼眶濕潤,愣愣的站了好一會兒,想起那群專家的話,心更沉了些。
葉棠抬頭看到父親迎著光站著,年過半百,飽經風霜的臉上多少還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不過幾天時間,他鬢角的白發添了好些。“爸爸,媽媽醒了,您陪她說說話吧。”
莫語南看著葉臻瑉,雖然沒有說話,一雙眉目卻是無限含情,她招招手示意丈夫過來。葉臻瑉壓抑著萬千情緒,“棠兒,你先出去吧,我跟你母親說說話。”葉棠點點頭,想著秦則大約有答案了,自己輕聲帶上門。
隔壁房間的門半掩著,依稀傳出討論的聲音,葉棠留心聽了,是特地為母親成立的醫療小組在討論治療方案,她認真聽了,再抑製不住淚水,不敢聽下去。她扶著牆壁挪到走廊的另一端,沿著牆壁滑坐到地上,抱著腿,抽抽噎噎的哭起來,死死咬著唇,生怕被旁人聽到。
鈴聲響起來,她慌忙的擦掉眼淚,摸出來看是秦則,她啞著嗓子接起來,“秦則。”
“棠兒,我剛才問過了,我實話告訴你吧,”他語氣認真,葉棠卻聽不下去了,急急的打斷他,“你不要說了,我,我心裏清楚的。”
聽她語氣不對,秦則歎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棠棠,這個病很棘手,你要有心理準備。”
言語訴說不了悲傷,眼淚表達不了痛楚。這樣的時候,我們分外脆弱無力。
秦則聽著她壓抑的哭泣,心裏也不好受,“棠棠,有些事情除了接受,我們無能為力。”他頓了頓,這樣或許很殘忍,可她該認清現實,“生老病死都是命數。她時間不多了,你多陪陪她吧。”
“嗯。”實在沒有心思說話了,葉棠默默的掛斷了電話,坐在地板上,靠著冰涼的牆壁,環抱著膝蓋,目光渙散。她的人生一直很順,即使有些情感波折,到底有父母護她安穩。對於死亡,她一向懵懂無感,如今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人離去,再不回來的離去。她不懂事時也怨過母親,自己喜歡的人,他們輕易否定。可如今,生死之前,她隻記得母親對她的疼愛,為她的一番打算。
沈珩站在幾米遠外,幾步過去將她摟抱起來,“傻子,這麼涼的地,你還要不要自己的身子?”葉棠的手冰涼,他心裏一陣惱怒,怎麼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呢?
葉棠抬起頭,眼睛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拉著他的衣袖,“沈珩,那些專家說媽媽的病很不好,她沒有很多時間了。”她靠在沈珩肩膀上,“剛才我看爸爸的鬢角添了好些白發,媽媽要是走了,他該怎麼辦?”時光隻解催人老。她的父母攜手幾十年,如今一人要撒手,另一人該怎麼辦?“去年這個時候,一切都不是這樣的。去年爸媽還在籌辦著我們的事情,去年她還好好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去年木雨季婚禮,沈珩鄭重的向她求婚,去年,一切都很好。
“小姐,先生請您和姑爺過去呢。少爺他們都來了。”家裏的下人樓上樓下找了他們許久才在這兒找到了人。
沈珩回身答應著,然後拿著手帕一點點兒擦她的淚痕,“好了,開開心心的,不然媽媽該擔心了。”他牽著葉棠往病房去。
裏麵熱熱鬧鬧的,進去時,慕清樂,葉聿南,徐城他們都在,陪著莫語南說說笑笑。她醒來大半日了,陪著玩笑一回,強打著精神,就是怕他們擔心。
葉臻瑉從外麵進來時臉色並不好,知道他是有話吩咐的,大家都安靜下來,“你們都回去吧,今晚都別守在這兒了,病房本來就不大,你們都窩在這兒,更顯得吵鬧。”他坐在妻子床邊,“聿南,樓下那些親戚你要安排好。家裏的事情都交給棠兒,你們這些日子都住在大宅,方便些。”
大家都答應著往外走,徐城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出了病房,“聿南,你待會兒得陪著那群老頑固吃飯吧?”
葉聿南點頭,“都吩咐下來了,我得過去陪陪。你也去?”
“反正我也沒事,你一個人也應付不過來,我跟著一塊去吧。”徐城母親還在歐洲沒來得及趕回來,早吩咐了徐城幫忙照看著。
葉棠照著父親的吩咐安排了守夜的人,過來聽他們正商量著晚上的安排,“那我們就先回去,今晚你們都過來嗎?我好安排人打點著。”他們去吃飯勢必要喝酒,又想著得安排人去接他們,“你們要喝酒就別自己開車了,徐城也過來住吧。沈珩你也跟著去吧,那群親戚都不是好纏的,你們陪一會兒就是了。這些日子都累了,敷衍過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