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曦生命力畢竟旺盛,不過一會時間他就緩出一口氣來,此刻他相對艱難的吊在陸危樓肩膀上,兩個人開始滔滔不絕的想象到手後的落馬銀的使用。
邵曦兩眼泛光的說道:“到了泉州府,先去王記來一籠小籠,活麵發的皮,蓬鬆,剛好能吸住流出來的肉汁。配一碗豆腐花,加辣醬加榨菜加蝦米,再添上一勺小磨香油。”
陸危樓皺眉道:“王記摳死了,每次去加配料,那小二都拿斜眼看我。你要求這麼多,恐怕跑堂的不給你好臉色。”
邵曦唏噓道:“那是以前沒錢,點一碗白粥吃八個小菜,換誰誰瞪眼。現在老子有錢了,一千錠的落馬銀,吃個小籠包配豆腐腦還不是應有盡有。這次我不但要吃小籠包,我還要吃他們的高湯生炒牛肉麵,添鹹菜添辣椒,眼饞死那個跑堂的。”
華辰歆看了他們一眼,埋頭走路。
邵曦感歎道:“聽說泉州府的板鴨特別有名,是安寧河三九天的野鴨熏製,入口肥而不膩,嚼起來滿口濃香,脆而不韌,味道正宗。”
陸危樓道:“聽說那邊的辣子炒黃鱔,枇杷酒都是遠近馳名,這次去了可不能錯過。”
一直埋頭前行的華辰歆忽然開口:“修道一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下品三境雖是起點,卻是築道之基,需時時砥礪,方可前行,要知我稷下弟子,一日之用不過一簞食,一瓢飲而已,你們雖不是華服美食,但貪圖口腹之樂,長此以往恐怕有礙進境。”
陸危樓撇撇嘴道:“根據道經所載坐照不過是內修肺腑而已,清心潔欲這一說,起碼到中三品才會用到,我和邵曦不過是坐照而已,跟我們談這些太早了吧。”
華辰歆不去理他,笑了笑問道:“修道九品五境,何為根基。”
邵曦道:“一品洗心入定是為根基。”
華辰歆點點頭道:“你見識不壞,我們學宮師長常常說‘道心如明鏡,時時輕拂拭’說的便是洗心入定的功夫任何時候都不能丟,一品境看上去容易,但要做到在行走坐臥間,日常生活中,都時刻靈魂安定的狀態卻著實困難。有些人雖然已入上三品,但這一開始的洗心入定遲遲未能大成,以至於每日都得靠著一些‘龍涎香’之類的外物祛除外魔。但如此一來更是有求於外物,飲鴆止渴,越陷越深。”華辰歆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聖人有言‘生懷利刃,殺心自起’,修道之士既然有翻天覆地之能,欲念之重、之多更是難以想象。如果在一開始沒能懂得節製,以至心湖有隙,待到後來修為日高,神魂之間便會滋生出無數孽根魔種。你們兩個目前境界不高,正是修築心湖的最好時機,若是入了神通境還是如此的話,恐怕就難有寸進了。”
邵曦若有所思道:“這就是你們禮教聖人所言的‘存天理,滅人欲’吧。”
華辰歆歎道:“衣食住行皆能生出大欲,多欲則多念,儒釋道三家儒家講懲憤窒欲,道家講少思寡欲、佛家講寂滅五蘊六根。儒不滅人欲,不得成神聖;道不滅人欲,不得成真人,佛不滅人欲,不得修金身。不滅人欲,如何有成?”
邵曦搖頭道:“你這也不是正法,自古疏不如堵,強行簡衣蔬食並不治本,隻是將欲念強行壓製而已,他日一旦有變為禍更甚。我師父說過人欲不能滅,若是強求更違本性,大丈夫處世但求問心無愧,所謂‘人心即天心’,天理人欲本為一體,如何滅之?‘存天理、滅人欲’不過是扯淡而已。”
華辰歆笑道;“大道淵森,豈在口舌。你我論道正如盲人摸象,得耳者以為扇,得鼻者以為繩,得腿者以為柱,大道全貌如何,各有各的知見偏執,我說是扇,你又怎肯棄繩。譬如動目,湛水能搖;又如定眼,由回轉火;雲駛月運,舟行岸移,亦複如是。”
邵曦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你的意見我雖不同意,但你論道的氣度很好,很合我的脾胃。不妨等個二五十年到時候再看是你對還是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