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個人生命裏一種頑固的瘧疾的一樣，在皮膚地下發著癢，可是一旦有一天你想到要徹底清除它，你又感覺那不是自己了。
沈千念在端著兩碗熱騰騰的海鮮麵出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再次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某人的頭號女傭，不管有沒有接到命令，她已經訓練有素地自發完成各種任務了。外麵的天已經黑得很徹底，家裏門窗關的徹底，才得以將呼嘯的風擋在外麵。
她從未如此認真而執拗地審視這個給她庇護的小世界，除了一處房產，一個落腳處，一個避難所，現在因為有了什麼而變得不同了。
沈千念不知怎麼的放輕腳步，悄悄走到沙發前。透過窗外的燈光還能看到風吹樹動時的黑影落在沉睡著的男人身上，一動一靜，看得人愈發心情平和。陸修止脫了外套隻剩一件黑灰的毛衣，一邊的袖口挽到肘部，一動不動。
沈千念忽然被很久以前的畫麵攫住了心神。那是他們新婚不久的一個寒涼的夜，外麵還飄著零星小雨，這個男人在附近結束了應酬居然就出現在她家門口，渾身散發著涼意和外界的雨水的濕潤氣息。那天他也是這樣，在她家的沙發上淺眠著，閉著眼沉靜的樣子，不知不覺就與今天的他重合，好多東西都改變了，可他睡著的樣子，她再熟悉不過。
好久沒這麼仔細的看他。不自覺的時候，竟眼眶微濕。
一顆心像是終於飄飄搖搖地落到實地，砸進鬆軟肥沃的泥土被溫溫暖暖地包圍住，然後生根發芽。
她暗暗對自己說，沈千念，既然做了決定，就好好走下去。
沈千念轉身去廚房到了一杯溫度恰好的開水，又回到沙發前，坐在他身側，然後伸出一隻手輕輕推著他擱在腹上的手臂。
陸修止沒有立刻睜開眼，他早已經感覺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卻還是毫無反應地睡著，直到那股柔柔的清甜氣息又回來，貼著他坐下。
沈千念見他沒反應，又加重了手裏的力道，沒想到下一秒手就被他順勢握進手裏，完全包裹。可是那人好像還是沒幹任何事情一樣，泰然自若地閉著眼。
“起來吃東西。”她輕輕晃了晃手，有些小小的氣急敗壞，卻還不至於到掙脫的程度。
陸修止睜眼，眼神清明，直直地盯著她，眼裏有中探尋似的情緒，然後突然鬆開她，果斷坐起來，抽走她手裏的水杯自顧自邊喝邊走到餐桌。
麵條是新鮮的手擀麵，上麵整齊碼燙好的菠菜葉，煎蛋和蝦球，底下是晶瑩的奶白色魚湯，一看就讓人食欲大開。
“你不是說那邊還要忙麼，怎麼就回來了。”她故意沒抬頭，挑起一筷子細麵，升騰起的熱氣將她的臉頰熏得暖烘烘的。
陸修止的嘴邊帶著可疑的微弱弧度，答得簡單幹脆：“放假。”
沈千念頓了一下，拿出一旁的手機看了一眼，的確快要到聖誕節了。還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最喜歡過的便是聖誕，在飄雪的日子裏穿著紅色尼大衣，參加派對也好去吃哈根達斯也好，總是寒冬裏的一抹溫暖的亮色。
而現在辦公室裏那麼明顯的節日之前的懈怠氣氛，因為她的魂不守舍，居然就生生將其忘記了。
她在暖黃的氤氳下抬眼看對麵兀自吃的正歡的男人，神情不知不覺放的複雜而柔軟。他感覺到她怔怔地望著自己，卻刻意沒有抬頭，仍波瀾不驚地吃著。如果這時候抬起頭戲弄她一句，估計又要鬧一晚上別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