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傑在涼亭下焦急地踱著步,抬頭見白玉蘭沿著小徑走來,連忙迎了上來:“白小姐,謝謝你能來,請跟我來。”說完在前麵引路,將白玉蘭帶到小花園旁的一間咖啡廳。茶色的玻璃門將熱浪隔在了門外。
白玉蘭點了一杯果汁,靜靜地坐著,等著梁傑開口。
梁傑明顯比在上海時憔悴了許多,她一直在用小勺攪動著濃濃的咖啡,不喝也不說。
白玉蘭有些著急,偷偷看了一眼手表。
梁傑看到了白玉蘭的小動作,開口說道:“白小姐,我會長話短說的,我隻是在想從哪裏說起。首先,謝謝你能來,現在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不會趟這渾水的。
“其實大家都誤會了,我與歐陽俊生的關係20年以前就隻限於是阿湉的父母以及工作中的上下級了。我自己是否還對他有其他期盼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一直都是。
“你很驚訝?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其實,人最不了解的往往就是自己,因為通過別人的行為、語言,你能判斷他的情感,但你是看不到自己的行為、語言在別人眼中的樣子,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所以,你隻能不停拷問內心,而人心卻又是最善變的。我願下輩子托生成男人,按直覺做事,從不拷問內心。
“你一定有很多疑問,但你不會問出來,就和我一樣,習慣自己尋找答案,因為我們從小都是被忽視的人,一切隻能靠自己。我會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說,如果你有疑問可以打斷我。我的目的隻有一個,如果夫人問到你的時候,你能將實情告訴她。
“你不用急於推脫,我相信夫人會問你的。可以告訴你,我不是為了夫人,她是否傷心難過和我沒有關係,我是為了阿湉,阿湉把自己完全依附在歐陽俊生身上,歐陽俊生的施舍就是阿湉的幸福生活。是的,我很失敗,沒能教育阿湉獨立,但木已成舟,我沒有辦法。而歐陽俊生的喜怒哀樂完全取決於歐陽夫人,所以,我也隻能盡快解開她心裏的疙瘩。我給她打過電話,她不肯接,發短信也沒回,她不相信我,我能理解。”
梁傑的話率直得讓白玉蘭應接不暇,也沒有給她回話的餘地,卻每一句仿佛都在回答著白玉蘭的疑問。有些話新穎卻不無道理,特別是人不知道自己的情感,卻能判斷別人的感情,讓白玉蘭陷入沉思,真是這樣麼?自己真的不知道情感的期盼麼?男人都是憑直覺的麼?白玉蘭壓抑住自己的疑問,努力聽著梁傑的敘述。
梁傑見白玉蘭有些溜號,就喝了一口咖啡等著,等她重新直視自己的眼睛,才繼續說道:
“我來自蘇北偏僻貧窮的農村,成績優異考到南京,寒假為省錢留校打工,一個老掉了牙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歐陽俊生救了我的命。那個年代崇尚英雄,港台的武打片剛剛在國內盛行,一個19歲的女孩做的都是英雄夢,我把歐陽俊生當成了我的真命天子,一個英雄。明知道他有妻有子,還是飛蛾撲火,主動送上門去。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可惜歐陽俊生不是我的英雄,事情發生後,他的酒醒了,竟然告訴我他什麼也給不了我,還拿刀讓我殺了他,最後自己把刀插進肚子。他的決絕和無情讓我隻好離開了,本來從此再無瓜葛,直到我發現自己懷孕了,讓我重新燃起希望,我有了他的骨肉,我希望能有不同的結局。
“去找他的時候,遠遠看到了夫人,以及一個俊秀的小男孩。歐陽俊生看到我,臉都嚇白了,問我是否被夫人發現了。我見他根本就沒有關心我那已經有些顯懷的肚子,一時生氣,便說夫人已經知道了。他聽了便匆匆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寒冷的街道上。
“我來到醫院,受著白眼,醫生告訴我,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做引產很危險。我給醫生跪下了,求她幫忙,因為那時候在校學生懷孕是要開除的。醫生好心到內科給我開了一個肺結核的病假條,我得以休學半年。
“我不能回家,隻好又找歐陽俊生,讓他負責任。這時候他才知道我懷孕了,他哭了,一個大男人就那麼跪在冰雪地上哭,說自己不是人,是畜生。那個小男孩就跟在他旁邊,我能看出他眼中的仇視。
“歐陽俊生找了房子,找了保姆,把我安頓下來。他經常會過來,買些吃的,卻總是放下就走。曾經又高又膀的男人那時候卻瘦得像張紙片。
“有一周他沒有來,我讓保姆去他家看看出什麼事了。保姆走了,那個小男孩卻來了,拿著一把刀。就這樣,阿湉7個月就出生了,小男孩也被警察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