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嵌自從來到七水世界,時常處於吃驚之中。
他沒有想過,會有人三餐溫飽加上可以和親人、友人、愛人生活在一起,就別無所求,沒有更多的欲望,甚至貪溺著日複一日的平淡溫馨生活,這樣的七水世界簡直和他原來那個熱愛爭戰的世界是兩個極端。
被魚人的隨波逐流擊敗、被鳥人的與世無爭打倒,完全無攻擊性的兩個種族,使得這個世界彌漫一種閑適自得的氣息,恍如某個世界有篇文裏寫的那樣,是一個沒有紛爭,美好到似乎不該存在的桃花源。
“七水世界裏唯一例外的,是會殺死人的海妖,他們因此受到嫌惡和指責,卻沒有人想過,鳥人與魚人一次性生養那麼多蛋,為什麼能孵出來的比例那麼少?因為均衡已經出現傾斜。而除了海妖,誰會動手進行殺戮?”
白嵌的話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當時海妖怎麼敢對雪鶚動手?正是因為從來不被正眼看待,評價再差一些也無妨,海妖才敢去做吧!
“再繼續錯誤的對待方式,海妖說不定會被逼成這個世界的毒瘤,偏偏他們從頭到尾所做的,全是正確的。萬一這個世界從引導者、王到居民全容不下海妖,代表的是自絕活路,會變成和非定世界相反,因為活人過多而導致崩潰的世界。怪了,為什麼我總覺得海妖的事有既視感?”
白嵌想不明白的揉著額頭,陷入了一再的思索。
那位王不打擾他的往島外更飄幾步,絕不想給白嵌任何提示。
因為,海妖如今在七水世界的局麵,和當初王被議會厭惡,異常相像。
優點是認真、缺點也是認真,做人太過認真,說的是白嵌這種人。
遠遠看著白嵌專注思索著什麼的身影,會忍不住想為這麼努力的他歎氣。
不過,想想白嵌一心一意為別人好的性格,又會令人憐惜。
一輩子全為別人活,真的不難受嗎?
稍微想想這些,沒想多久,王就被親水的天性給牽著走。
沒辦法,一旦太累,雖然可以成功擬態,卻極難克製天性的影響。
加上王好不容易逮著沒有羅嗦的侍從官跟隨的時候,稍稍放任自己潛進海裏遊了一會兒,又不敢暢遊太久,深怕晚點白嵌找不著他會生氣的意圖轉身回去。
下一刻,在清徹微涼的海水裏,他對上一雙如同凶獸的眼睛。
不是充滿惡意、不是血腥橫溢,僅僅是不受拘束,橫行恣意。
有著那樣一雙紅金色眼睛的他,擁有普遍魚人的特征,在裸露的雙肩各有一大片魚鰭,入水通透的華麗魚鰭張揚的向上噴張,是一種美麗的流金色彩,可是擁有凶瞳的他,一身漆黑的長袍,在對比下隻顯得這個人十分矛盾。
“不去見白嵌?”王過去常常見他和白嵌說話。
他搖搖頭,伸手指了指王。
“白嵌在想人魚跟海妖。”王很有底氣的反駁,他今天才不是害白嵌煩惱的原凶,讓白嵌煩心的是別的事情。
他又一次搖頭,手指重重的再點點王。
“說我不該獨自入海?”王這點倒是無可辯解的微皺起眉,最後,“入海是水族人的天性。”意思是沒有不對!
他冷漠疏離的臉上漫起一股無可奈何,最後伸手指他自己。
“你是能護住我。”王不否認在豁出半條命為將軍的轉世開道後,再花大把力氣把預知夢“共享”給離期,又在出問題後抹除痕跡的把殘存力氣耗了幹淨,如今的戰鬥力怕是處於最低穀,徹底比不上對方實力高強。
他見王承認他的實力,移開指著自己的手,滑向深海的某一處。
“白嵌會生氣。”王是想再遊遠一些、遊深一點,卻不能成行。
他指指自己,再指指坐在珊瑚礁上沉思的白嵌。
“你去說?”王單純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渴望,然後勉強自己搖頭。
“白嵌在工作。”王一向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擾白嵌。
他彷佛也想到這個的點點頭,不再多待的直接轉身,嘩的水花噴濺聲中,隱於長袍底下,同樣赤裸的雙足糾結著化成魚尾一拍,立刻遊了好遠的距離。
王目送著他的離去,思考著他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王極少注意白嵌與人做了什麼交易,但如今是多事之秋,需要多想一些,尤其,有個不該被知道的秘密出現在別人的預知夢裏,即使被替換了,出現過代表存在過也就代表沒可能永遠被抹滅,終有再被翻出來的一天。
希望在那天之前,管家爺爺可以做出決定,白嵌……太需要有人管教。
而自己能說的、能做的,全部進行過了,卻派不上多大用場。
是否就跟幫著自己製止白嵌繼續殺“將軍”的離佐他們說的一樣呢?白嵌對王的執念起因不是王,所以在心神失控後,王才會阻止不了白嵌?
按推測來看,關鍵是管家爺爺的臨終遺言吧?希望這次真是對症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