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將一盞小巧玲瓏的紫砂茶杯放在了張俞非的麵前,暖暖的茶水自上而下的注入,飄散的霧氣堆聚成了一朵祥雲的形狀,讓張俞非感到十分的驚奇。
“嚐嚐看吧,這雲山茶是我自己種的,茶具也是我自己燒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這些孩子的口味。”老人端起了自己麵前的茶盞,笑著說道。
張俞非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隻覺得似有雲霧在口中翻騰,不由地睜大了眼睛,輕輕讚歎一句道:“好茶!”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坐在我這小院中,你我就暫時沒有了身份之別,我不是掌門,你也不是弟子,就當你我隻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必太過拘束。”
“是。”張俞非習慣性的抱拳,看到老人的臉色一凝,才頓時反應了過來,悻悻地收回了手,笑著說道:“好。”
老人臉上的神色這才變得和緩,淡淡地點了點頭。
“初次見麵,俞非小友,老夫是奇珩院的當代掌門,樸方乙。”
“弟子,張俞非。”張俞非頷首道。
樸方乙嗬嗬的笑了起來,他的目光和藹的落在張俞非的身上,張俞非也大著膽子對望了過去,他看著老人那漆黑的瞳,隻覺得好似一口幽深的古井,淒冷,幽靜,而深不見底。
“馮師弟對你的症狀有結論了嗎?”
樸方乙的聲音讓張俞非恍然間回過了神來。
“啊,馮長老,他,說我這是‘斷魄體’......”張俞非咬了咬牙,還是如實的回答道。
“果然呐......”樸方乙歎息著說道。
“掌門,您早就知道了?”
樸方乙點點頭,“在你那日被我李師弟送到我的麵前的時候,我也曾叫馮師弟來看過,當時就推斷,你可能是古籍上所說的那種斷魄之體,而後,我們就把你交由馮師弟照看了。”
“掌門,難道這斷魄體就當真無藥可救?就連您也不嗎?”張俞非猛地站起身,緊緊地盯著樸方乙,急迫的問道。
樸方乙搖頭,道:“不光是我,就算是放眼整個天下,也不會有一人敢說,他可以醫治的!‘斷魄體’,注定就不可能踏上仙路。”
張俞非一下子癱坐在石凳上,苦笑了兩聲,眼中的神采完全黯了下去。
樸方乙看著張俞非,規勸道:“不能修仙就罷了吧,以後你就留在院中,做做雜事可好?”
張俞非隻是低頭,沉默不語。
“怎麼,覺得當個凡人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不能。”張俞非抬頭說道。
“為何不能?”樸方乙笑了出來,“又不是每個人生來就非要修仙不可。”
張俞非的話頭一窒,嘴剛張開了一半,後麵的話卻噎在口中沒有說出來。
“想說什麼就說,”樸方乙看張俞非憋得實在難受,麵紅耳赤的樣子實在令人發笑,“不是說好了嗎,不必拘束。”
張俞非看了看掌門,這才堅定了下來,他張開嘴,低聲地說道:“我要殺一個人!”
“殺人?”樸方乙重複了一句,轉眼之間就明白了,“此人是修仙者?”
“算......是吧。”
“實力如何?”樸方乙問道。
張俞非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堪的記憶,臉上的表情略有些猙獰。
“掌門,您知道阮陽鎮嗎?”他緩緩道。
樸方乙點點頭,“在青州的東部,距離奇珩山有三千多裏,可是......”
“看來,掌門您知道的。”張俞非道。
“我,就是在那裏長大的。”
樸方乙了然的看著張俞非。
阮陽鎮的事情,發生了已有三年了,當時他接到門內弟子傳來的消息,說是一個凡人集鎮,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間被殺得一幹二淨,其中還包括著一個在當地小有名氣的修仙門派外出曆練的一隊弟子,全是被一刀封喉,幹淨利落!血灑了滿地,整個小鎮三千多人的鮮血染紅了方圓幾裏的泥土。
當時,奇珩院身為青州修仙門派的統領,自然是責無旁貸,樸方乙也曾派人前去調查,但都一無所獲,那凶手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毫無蹤影。此案也就變成了一樁懸案,慢慢地便也不了了之。
“原來那場災難中,還有幸存下來的人......”
“我的父親,母親,阿妹,都被那人殺了,如果那天不是我去臨鎮送貨,第二天才回家,我應該......”張俞非的目光閃動,他的眼圈微微泛紅,聲音已經變得哽咽。
“我走到院子裏,看見他們都倒在血泊裏,冷冰冰的,所有的人......我使勁的喊,拚命的喊,可是卻怎麼也叫不醒......我在那個院子裏抱著屍體哭了三天,直到暈了過去,然後被人當成屍體抬走,最後從亂墳崗的坑裏爬了出來,當時我就對天發誓,我張俞非今生,不報此仇,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