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說,小侯爺也驚恐地感覺到了,不知何時船艙中滿是水,一漾一漾,無聲無息中已到了胸口。
“來人那,救命啊,救命——”寧小葵邊掙紮邊大叫,滿麵懼色。
突然醒過來,就看見死神獰笑著步步逼近,怎不令寧小葵肝膽巨顫。
情急之下的呼救,尖銳得刺穿人耳膜,但是,奇怪的是,整艘畫舫詭異的靜,像一副巨大的,死亡的棺槨。
“船底有個大洞,像是被人鑿開!他們這是要我們死!”小侯爺鐵青著臉,咬牙道。
“為什麼?”寧小葵失聲驚問,“不是要押解回京嗎,為什麼現在就要我們的命?”
小侯爺嘶聲道:“我們要想辦法出去……”
“必須找到利器……必須割開繩子……”寧小葵喘息道。
“我們昏迷時所有利器都被他們搜走了……”
“怎麼辦……”絕望似套在咽喉處的繩索瞬間勒緊,寧小葵一下喘不過起來。
“杯子,杯子——”小侯爺驚喜地想起。
希望頓如燭火洞明心肺,兩人艱難地移動身子憑著記憶靠近桌子。
就在這時,進入的水到了船艙所能承受的極限,船猛然一個傾斜,兩人直滑了出去,啪地狠狠被砸在桌腿上,嘩啦,桌子倒翻入水,兩人也沉翻水中,瞬間口鼻窒息。
所幸兩人水性不錯,很快在水下適應,用僅有的可以活動的五指摸索落入水中的茶杯。
很快小侯爺率先找到,用力捏碎,塞了一片給寧小葵,然後兩人開始拚命開始割繩。
由於船半身傾斜入河,水透進來速度奇快,一分鍾的時間,水已經將他們全身包圍起來,一波一波的水直嗆他們的口鼻,兩人劇烈咳嗽,心肺如火般炙烤,死亡已將他的手觸摸到了他們的頭頂。
隨著一聲無聲的歡呼,手指鮮血淋漓的小侯爺終於割開了繩子,一個靈活的翻轉身,用力扯開了綁在寧小葵身上的繩索。但也就在這一刻,轟然一聲,船翻了,巨大的壓力,瞬間將他們拍在水底。
兩人拚命掙紮,哪裏頂得開那巨大的畫舫。
砰,砰,一下又一下,兩人用拳頭用血肉之軀砸開了一個生命通道,小侯爺用力托舉寧小葵上去,在即將窒息死亡的陰影籠罩之下,他們成功地鑽出了畫舫,嘩然浮出了水麵。
夜幕低垂,漫天星光在依然光彩華麗的河麵上蕩漾,寧小葵喜極而泣,再次感受到活著的美好。
一轉眼,忽然發現小侯爺不知何時趴在一根浮木上一動不動,心中一沉,急忙靠近他,夜色下,小侯爺臉色如雪,寂然無聲。他先前失血過多已經體弱,方才在船艙中如此一番折騰,水底下又窒息受創,耗盡真力砸船脫困,最後還先將寧小葵托出,即使鐵打的也扛不住了。
“姬嵐衣,姬嵐衣……”寧小葵推著他呼喚,“別睡,醒醒,醒醒!”
小侯爺沒有動。
“喂,你不會死了吧,姬嵐衣,你是不是男人,你回答我……”寧小葵大急,使勁拍他的臉。
“哇——”小侯爺突然一口血吐出,胸膛這才急劇起伏,“咳咳……”
他一邊劇烈咳嗽著,一邊卻睥睨嘶笑,“月離華,你是不是也害怕我會死……”
“切,”寧小葵不屑地嗤了一聲,“一想到手臂上以後掛個死屍,我當然害怕啦。”
小侯爺嘴角抽搐一下,“你的嘴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想聽好聽的是嗎,那去找你大老婆和小老婆啊!”話語一出,寧小葵立即後悔,嘴巴真是欠抽,這兩人已經死了,何苦再把她們拿出來糟踐一番。
但她是絕不會向他道歉的,於是她轉過臉假裝看風景。
小侯爺亦抬頭看向遠方,夜色裏,他的眸光寂寞如雪,半晌才淡淡道:“那個女人,她該死。至於楚玉,是我害了她。”
他都可以為一個青樓女子傷情傷懷說害了她,那麼她寧小葵呢,從前那般冤屈與苦楚,都是白挨的嗎?
“嗬嗬……”她笑了起來,像一朵迎風招展的罌粟,毒而優雅,“小侯爺真是天下難得的多情種,楚玉地下有知,也該含笑九泉了。”
小侯爺抬眸一瞬不瞬看她,眼底神光變幻,如滄海之浪,升騰,退卻,退卻,升騰,卻始終沒有說話。
欸乃一聲,河麵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小船,一束燈光射來,一下照亮了彼此的容顏。
如一下看到滄海桑田後容顏慘烈的變遷,兩人瞬間有了無法直麵對方的勇氣,齊齊轉過臉去。
“救命——”寧小葵揮手大聲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