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的柳安坐在沙發上吹頭發,身上裹了張很大的海藍色浴巾。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被棉質沙發吸得很幹淨。
十分鍾後她換好便服,泡了兩杯熱咖啡在桌上,慢條斯理地開了門:“不好意思,讓你久等。”
門外的林紫淑臉色不佳,挽著小皮包麵無表情地進門。上上下下打量柳安二十幾平的廉租房,眼底滿滿地嫌棄:“你就住這麼小的房子?”她的一間更衣室都比這裏大上一圈。
柳安沒回答,將一杯咖啡往桌子另一邊推過去,淡道:“嗯,坐吧。”
林紫淑沒坐,從小皮包裏拿出包得跟皇家禮炮似地喜帖,往桌上一扔:“原本我跟季鈞都沒打算請你,但是我爸執意要。反正我是不承認有你這個姐姐,所以到時候的婚宴上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
薄薄的鏡片反射著喜帖火紅的顏色,柳安推了下眼鏡,目光裏透出些許冷漠:“多謝林先生好意,但是我想你跟林先生都搞錯了。首先我並不是你們的家人,你與誰結婚根本與我無關。第二,即便我是季鈞的朋友,今天上門來請我的也該是季鈞,而不是你。更何況,林小姐你該知道……我不是季鈞的普通朋友。”
她無意高攀這門親戚,就像她根本不想給自己打個“私生女”的標簽。這幾年的生活過得十分狗血,母親過世,林豪生莫名其妙認親,再就是這個林紫淑總呐喊著她們母女是害人精。自己原本安寧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
柳安摸著額頭把腳盤在椅子上,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
母親一直瞞著自己,說父親早已去世,直到彌留之際才吐露真相。什麼父親早逝,那不過是哄小孩的。她們母女倆受苦受難的這些年,林豪生不知道在哪兒快活呢!最可惡的是,還有個比自己小半年的妹妹林紫淑。嗬……林豪生當年背著兩個女人做了什麼,也隻有他自己清楚了。而讓她改姓林,這恐怕是本世紀最冷的笑話。
柳安淡淡的三言兩語激怒了林紫淑,她掛在耳垂上的鑽石墜子一個勁地顫:“柳安,你別不知好歹。我爸想讓你認祖歸宗,那是我爸心慈,還由不得你想不想認。還有把你嘴巴放幹淨點,季鈞跟我已經領了證,鐵板釘釘的事,你少給我挑撥。”
嘶?她挑撥?
柳安慵懶地將頭枕在椅背上,林紫淑怒發衝冠的樣子讓她覺得想笑:“林小姐,注意形象。”
林紫淑一愣,才覺得氣過頭有點狼狽,忙摸了摸臉撫平臉部肌肉。驕橫地道:“反正喜帖我已經給你了,你愛來不來!”說完也不想多留,直接抬腳就走。
果然是財大氣粗啊!
柳安靜靜地拿起桌上掛著金色流蘇的喜帖,那上麵的燙金喜字真是刺眼。她不由摘下眼鏡,把喜帖扔到一邊,然後將頭靠在椅背上失神。
“安兒?”
突如其來的呼喚嚇她一跳。猛然睜開眼往門口看,林紫淑走得急沒關門,有人正局促地站在玄關,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柳安的眼睛眯起來,模糊的輪廓是多麼熟悉的剪影。她笑了笑:“真巧,你老婆剛走。”
季鈞尷尬:“是……是嗎?”說著指了指房門,“你還沒改掉這個習慣,這麼晚了,最好把門關起來。”
柳安住的是政府廉租房,這裏周圍挺不太平的。她又是一笑:“不要關,孤男寡女的關起門來說不清楚。”
季鈞十分敏感:“紫淑給你難堪了嗎?”
柳安把眼鏡重新架上耳朵,沒回答。而是問:“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幹什麼?”
“……”季鈞皺眉,仿佛變得不怎麼認得柳安了。他心裏有點不舒服,可是卻也說不上來哪裏不舒服。他咽了口唾沫,從懷裏拿出紅色的喜帖:“這個……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