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伸手將他抱起,腳步輕鬆地往上走,邊走邊問道:“阿寶,還記得爹爹上回教你的詩嗎?給媽媽背一背可好?”
阿寶軟軟地挨在她肩膀上,想了想,開口道: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陰霞生遠岫,陽景逐回流。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此地動歸念,長年悲倦遊。”
他剛背完,就嘰嘰喳喳說道:“媽媽,爹爹曾教我,‘鳥鳴山更幽’的意思是鳥叫會讓人覺得林子更安靜,方才有鳥在叫,阿寶確實覺得更安靜,可見爹爹說的都是對的!”
李莫愁眼裏流露出笑意來。阿寶雖然年紀小,但是異常聰明,現在還沒開蒙,陸哥就已經開始教他一些簡單的詩,還教他握筆畫畫。她笑道:“阿寶真了不起,等咱們回家,你要記得跟你爹爹說。嗯,阿寶這麼厲害,那媽媽再來考考你,一會兒到了外祖母那裏,你要怎麼說呀?”
阿寶被娘親一誇獎,高興地抬起肥嘟嘟的下巴,道:“我見到外祖母,就要跪下給外祖母磕頭,要說‘外祖母在上,阿寶給您請安’,還要乖,要聽話!這樣外祖母就會和祖母一樣喜歡我,媽媽也會歡喜啦!”
他是個非常懂事的好寶寶,尤其嘴巴很甜,李莫愁叫他這樣一說,心裏就跟沾了蜜一樣,果然很歡喜。
等他們到了活死人墓入口的地方,就見一個白衣少年負手站在那裏,黑發如墨,膚色潔白,目似點漆,甚至稱得上美麗,隻是表情淡淡,顯出幾分冷漠來,倒叫人分外遺憾。
李莫愁有一年多沒見到自己這師弟,更別提闊別幾年的古墓,看見龍衍那一刻竟激動地紅了眼睛,輕聲喊道:“龍兒!”
龍衍早在半月前就在賀先生那裏接到了陸家莊的來信,這些天算著李莫愁母子倆兒應當快到了,他知道從嘉興那邊來的商船一般都在上午到樊川,於是每天這時辰都在外頭等一會兒。豈料才等了三四天,人就來了。
他眼睛一亮,就見一個看著二十出頭的嬌美少婦,懷裏抱著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子站在灌木後頭,兩人都瞧著自己笑呢。
“師姐!阿寶!”他也露出個微笑,那幾分冷漠頓時消失不見,笑容就格外動人起來。他大步走到李莫愁跟前,先端詳了一下自己師姐,見對方麵色紅潤,膚色細膩,看樣子過得不錯,才伸手將自個兒的小外甥抱過來,顛了顛,柔聲哄道:“阿寶,還記得我是誰嗎?”
阿寶叫他顛得嘎嘎直笑,像隻毛茸茸的小鴨子一樣,他小胸脯笑得上下起伏,快活地喊道:“我知道!你是我的舅舅!舅舅!阿寶可想你啦,想得肚子都疼了!”
龍衍心軟成一片,故作驚嚇地摸摸他嘟嘟的小肚子:“哎!那可怎麼是好?肚子疼就要吃藥,舅舅帶你去吃藥可好?”
一提起吃藥,阿寶頓時嚇一跳,捂住肚子瞅著他:“我,我肚子不疼了,舅舅不吃。”
李莫愁嗔了龍衍一眼,道:“叫你嚇唬他!”轉而把兒子抱回來,給他揉揉肚子,“阿寶不急,舅舅那是逗你玩兒呢,咱們不用吃藥。”龍衍在一旁嘻嘻笑,方才那個麵無表情的冷漠樣子仿佛是個錯覺。
他們走進古墓,龍衍一直留意阿寶,見小東西剛開始有點害怕,後來好奇心似乎占了上風,開始趴在李莫愁懷裏東張西望。孫婆婆聽到聲音,見李莫愁到了,高興地哎呦一聲,腳步利索地過來,叫道:“哎呀我的大姑娘!我可算把你給盼來啦!”她看見李莫愁懷裏嫩乎乎的小崽子,頓時笑得一臉褶子,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就是阿寶吧?”
李莫愁和她親熱得很,見狀忙把兒子放下,輕輕推他,鼓勵道:“阿寶,去給婆婆見禮!”
阿寶聽她提過很多次孫婆婆,小人家家對大人的情緒最為敏感,他能感覺到這個婆婆特別喜歡自己,就露出甜甜的笑容,東倒西歪地跪下去給孫婆婆磕了頭,奶聲奶氣道:“婆婆,阿寶給您請安啦!婆婆,阿寶可想您啦!”
龍衍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諂媚的小東西,明明頭一次見人家,就能說“可想你”這種話!李莫愁白了他一眼,不過俏臉也有些泛紅。說來也奇怪,她自己也不是這種自來熟的人,陸哥就更不是了,偏生他們的兒子這樣小,嘴巴卻跟抹了蜜似的,盡會哄人。
孫婆婆果然被哄住了。老婦人眼睛都紅了,俯身把阿寶抱了起來,親了親小胖墩,顫聲道:“婆婆也想我們阿寶!走,咱們去見見你外祖母去!”祖孫倆兒親熱地湊在一起邊說小話,邊穿過幾道石門往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