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穆念慈再次後悔起來,當初若不是她太過固執,不願接受郭大哥的幫助,這會兒,過兒也不至於沒有保障……
楊過可不知道他母親的煎熬,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是他隻要和媽媽在一起,就沒有什麼怨言。
龍衍造成的影響,似乎並沒有波及到這一對母子,穆念慈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她苦苦掙紮,竟然又堅持了六年,才終於撒手人寰,丟下了楊過。
楊過已經十一歲,身材瘦條條的,雖然手長腳長,渾身上下卻沒幾兩肉。他發髻散亂,臉色蒼白,滿臉淚痕地伏在木床邊上,嘴裏不住地喊著媽媽。
‘過兒,你千萬答應媽媽,不要去找什麼殺父仇人……因為沒有殺父仇人,你爹爹,你爹爹的死是咎由自取……莫要報仇……’
‘過兒,媽放不下你,可是實在撐不住了……你將我火化了去,把我的骨灰,帶去嘉興,就葬在……鐵槍廟裏……媽要與你爹爹在一起……’
‘過兒……’
楊過喃喃道:“媽,你隻想著爹,卻不管我了!往後,我怎麼辦呢……”
他今年不過十一歲,突然喪母,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然而過得幾天,穆念慈的屍體發出惡臭,楊過終於不得不一把火燒了母親的屍體,將骨灰收進了一隻醃菜的小瓦罐裏。他在牆角一側掏了掏,掏出些碎銀子,不多,但大約能讓他做路費,到那個叫嘉興的地方去。
穆念慈死得突然,她有很多事情來不及叮囑兒子,隻能揀了最重要的去說。至於遠行要準備什麼,要注意什麼,日後怎麼生存,怎麼去找郭靖黃蓉夫婦,她都來不及說了。
楊過就這樣背著瓦罐上了路,經曆千辛萬苦,數月長途跋涉,才到了嘉興。經過這一路,他也不再是先前的十一歲小孩兒。他知道怎麼在野外生火,知道林子裏哪些蘑菇能吃,哪些蘑菇吃了就要拉肚子,知道怎麼跟路人博取同情求些錢財吃食,甚至坑蒙拐騙。
但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離開上饒對他而言,已經不再充滿了感傷和畏懼。
楊過先在府城搭上了幾個乞丐,拜了地頭後跟在後頭行了幾天乞,然後才開口問鐵槍廟的地點。領頭的老乞丐掃了幾眼,好心提醒他:“少年人,那廟裏可有地頭蛇,你想搶地盤,不大容易哉!”
楊過笑嘻嘻地謝他:“我不是去搶地盤,不過是聽我媽提起過,想去看一看。”
老乞丐也知道這少年不會一直跟著行乞,因為他眼睛裏還帶著銳氣,不是那種願意彎下膝蓋求人乞憐的人。
楊過找到了鐵槍廟。
穆念慈說過,這裏就是他的親爹楊康死的地方,據說是紀念五代名將鐵槍王彥章而建。時至今日,這地方已經破爛不堪,少有煙火。楊過確實沒打算搶這裏的地盤,他不過要在外麵挖個坑,將母親的骨灰埋在裏麵罷了。
半個月後,楊過在一個破窯洞裏安了家,徹底定居在了嘉興。
龍衍在寒玉床上睜開眼,下床後抖落一身寒氣,內息正在穩步增長,寒玉床的功效自然不容小覷。不過鑒於他如今還在長身體,林氏隻限製讓他每天在寒玉床上打坐一個小時。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如今這房間沒了花花綠綠的帳子,妝台也換做了一個書桌,滿牆的字畫,倒像個正兒八經男孩的屋子了。他坐在椅子上,定神看麵前半透明的地圖,隻見距離樊川一隻小指長的嘉興,正有個紅點不斷閃爍。
龍衍輕點地圖放大,就看見那個紅點寫著楊過二個字。
他的眼睛驟然睜大,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楊過,終於來了!他仿佛聽到了“劇情開始”幾個字,波瀾不興的生活終於要有變化了!
孫婆婆站在門口喚道:“龍兒,快些出來吃飯。”
龍衍收回地圖,起身應了。
他心想:“好啊,這小子可算來了!隻要來了嘉興,我就知道怎麼找到你。”
林氏比起十年前又要老了許多,龍衍顧忌原著,一直很擔心她的身體,好在林氏一直也沒什麼大問題,也許劇情改變,林氏的命運也跟著改了。她現在上了年紀,人也慈和許多,一頓飯時不時給龍衍夾菜。
龍衍想了一下,開口道:“師父,算算時間,師姐的兒子也快滿周歲了,我是不是得去一趟嘉興,順便看看師姐。”
林氏沉吟片刻,點頭道:“你是應該去,你師姐好容易有了孩子,心裏隻怕很重視,不過你要快去快回,莫要在途中耽擱。”
龍衍應下了,晚上就開始收拾行李和要帶去的禮物。最主要的,他特地多帶了些錢。
第二日,龍衍就換上一身男裝,背著包袱下了山。他下到山腳,果不其然看見尹誌平站在小路旁負手而立,神色憂鬱。
龍衍最煩看到尹誌平那副樣子,娘不兮兮的,便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遠行?”
尹誌平歎了口氣,道:“你上回才說過你師姐的孩子快要一歲,我便想著你定然要去一趟的,再加上昨日明明約好了你卻沒來,我就知道你今日要走。”
五年前龍衍與尹誌平結識,他本不想和對方牽扯,但尹誌平為人端方,在他麵前脾氣又一直不錯。再加上龍衍也有交友需求,這麼多年,再老待在女人堆裏,當真要變態了,於是也就莫名其妙和尹誌平成了朋友。尹誌平知道他的真實性別,至於心底如何鬱悶,想不想得開,龍衍就不關心了。這幾年,他一直在和尹誌平學習全真劍法,也是為了日後練素心劍做準備。
龍衍拍拍尹誌平的肩膀,笑道:“我此去也不過兩三個月,回來給你帶點嘉興的特產怎麼樣?”
尹誌平更加無奈,抓住他的手輕輕放下,道:“你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特產就免了罷。”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現在的狀態。既然知道龍兒是男子,他也就該死了心,可是他隻要一看見龍兒,心裏那堆火焰就死灰複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