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驚得打工的老劉渾身一哆嗦。他一看是兒子打來的，想接卻又怕接這個電話。想接是因為實在惦念兒子，怕接是擔心兒子又一次張口要生活費。自己咋變成驚弓之鳥了呢？六年前曾經榮耀的一幕，似乎仍在腦海裏盤旋，那時他們父子倆是何等的光彩體麵嗬。
那是收割油菜的季節，兒子從上海回到老家，帶來一個天大的喜訊：他考上了瑞士國立大學，要出國留學。當時整個山村都轟動了，不少鄉親樂嗬嗬地來家裏道賀。老劉興奮得吃醉酒般臉龐紅撲撲的，這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子，與天下所有望子成龍的父母親一樣，希望兒子將來能有出息，不要像自己隻會種地。高興之餘，老劉卻犯了難，因為兒子說，留學的學費由國家出，但生活費得自己籌備。十多天後，兒子帶著老劉千方百計籌集的1.4萬元生活費離開了村子。
僅靠務農，顯然已無法供養一個留學生。50歲的老劉和村裏的小夥子一起，背井離鄉前往廣州打工。家裏的5畝耕地，全撂在老伴一個人肩上，她一度累倒在田裏。村裏人都說，這老兩口為了兒子不要命了。而對於老劉夫婦而言，這段時間雖然很累，內心卻很驕傲，因為家裏出了一個留學生，等到兒子畢了業，苦日子也就到頭了。鄉親們看老兩口苦成這樣，都紛紛伸出了援手，借錢給他們供兒子讀書。這一年有十幾戶村民共借了2萬多元給他，老劉都一一記在了賬本上。他很清楚，農村人都不容易，他們借錢給你，那是信任你、看得起你！等兒子出息了，一定要他親自登門把所有的欠債都還上。
隔年年底，老劉接到兒子的電話，說他已經從瑞士回國，分別去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目前正在一家大企業裏實習。老劉剛要慶幸自己苦日子總算熬到頭了，沒承想兒子卻說他仍要繼續出國深造，因為他又考上了美國一所大學，要去學經濟管理，畢業後一個月工資能有一兩萬元。說實話，老劉是反對兒子再度留學的，因為家裏實在沒錢了。然而，兒子後來又接連打回好幾次電話，說大學已經考上了，依然是國家出學費，自己出生活費；如果不讀太可惜，隻有多讀書才能長本事，才能讓人瞧得起，也可以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最終，老劉不得不再次選擇支持兒子。但這一次，兒子的開銷比上次明顯增多，且自稱在外留學時遭遇了變故：一次說是到俄羅斯考察時受重傷，險些喪命。為了給兒子治病，老兩口連借加貸，籌了5萬元寄了過去。又一次說是舊病複發，老兩口為了給兒子籌錢，不得不厚著老臉四處求人，找親戚借、到鄰村借、寫保證書並允諾到時連本帶息一起還，還給人家下了跪，才籌到了幾萬元，又寄給了兒子。老劉除了白天打工外，晚上開始拾荒，每月領了工錢都分文不剩地給兒子彙過去，有時候湊到一兩百元，也寄給他。他們擔心兒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寄錢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