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勇
英子突然病倒,送醫院檢查:白血病。
醫院決定脊髓移植,查父母,不合適。若從社會征求,價高難覓且承受不起。
英子等死嗎?醫生問英子父母,還有沒有親人可查。英子媽媽說,隻有英子外祖父了。
英子外祖父熊英一輩子守在九公山中,從不出山。當熊英得知外孫女得了重病時,風塵仆仆地從大山中趕來了。醫生查他脊髓,他二話沒說便查了,結果,還是不理想。
一家人都哭了,哭英子沒有了生命希望,哭活潑可愛的英子眼看就要離開親人。
熊英對女兒女婿說,讓英子跟我進山,讓大山深林為英子治療吧!開始都不同意,繼爾想,活馬當死馬醫,也許大自然會出奇跡。
熊英在進山的路上對外孫女說,山裏人都叫我老鷹,以後我叫你小鷹,行嗎?英子說行。
小鷹進山後,老鷹帶她逛遍大山深林,鑽過山澗隧洞,趟過溪流瀑布,那鳥鳴、那山幽、那林深,讓英子心情非常好。還有那些小動物,見了外祖父,仿佛極親熱,也似親昵地向她問好。小鷹問老鷹,你與小動物咋得相處得這麼好呢?
小鷹最喜歡外祖父的山羊、野鴨,還有鹿。外祖父教會了她擠羊奶、喝鹿血,外祖父還每晚煎一碗中藥讓她喝。那藥苦,英子不願喝,外祖父說,好孩子,你不喝,你的病怎麼能好呢?
讓英子心疼了,外祖父帶她進深山采藥,看到一隻水鳥,狠勁地啄窩中最小的鳥,仿佛想將它啄死。而旁邊幾隻大些的、壯些的鳥,那隻母親鳥仿佛特別偏愛它們,為它們喂食,為它們舔絨毛。她想衝過去救那小鳥,外祖父拉住了她。她氣憤地對外祖父說,太不公平了!外祖父說,這是自然法則,我們沒有辦法。
英子看到隻白鼻小獾,不知被什麼獸咬了,渾身血淋淋的,奄奄一息。英子想抱回去養它,外祖父不允,老人折根樹枝,輕輕抽打小獾。惹得英子大叫:老鷹,它受傷了,你為什麼還要打它?老鷹說,讓它起來走。這樣躺著,等於死亡。英子聽外祖父這樣說,也折枝樹枝,趕著小獾往前走。
英子同外祖父在深山老林過了月餘,她鼻血不流了;再過月餘,身上紫瘢逐步消失。英子常感到餓,外祖父讓她吃,但卻不讓她吃得過飽。清晨,英子到林中聽鳥鳴;太陽出來,她同外祖父采藥,撿蘑菇,其樂亦在其中。
烏雲滿天,暴雨來臨。下了一天一夜,山洪爆發,滔滔大浪,洶湧奔騰,山澗成了大河,各種小動物在洪水中掙紮。外祖父帶她,駕著小船,以撈魚的網,將狐狸、小鹿、小獾撈到船上,再送到高處。她看到,在高埂避難處,棲息著許多動物,有陰險的蛇與凶猛的野豬,而在大難前,野獸們無比親近,和諧相處。外祖父說,洪水過後,它們會再回到各自棲息地。
讓英子高興,而讓外祖父失望的是,英子父母接英子回去,說是替她複查身體;當得知英子恢複了健康時,他們怕耽誤英子學業,竟將英子留下來,沒有讓她返回山林。
離開了森林的鷹,等於折斷了翅膀。英子這隻小鷹,離開了外祖父的大自然翅膀,她不能飛了。她生活在城市裏,城市裏有毒的空氣、不接地氣的水泥地,對她身體很不好。幾個月後,她身上又出現了紫斑,又出鼻血,且又無數次昏倒。
英子不得不住進了醫院,而且是重症病房。她親眼見,一個孩子在家人悲天號啼的痛哭中離開了病房。她心中非常沉重,她想,她的命運也是這樣嗎?
於是,她非常想外祖父,想外祖父將她接進山中,讓外祖父的大自然來拯救她的生命。她還想那隻被母親鳥往死啄的小水鳥,它不會死吧!還有那隻白鼻子的小獾,活得還好嗎?
英子迷迷糊糊中,仿佛躺在外祖父的懷抱中。她聽到外祖父說,孩子,你是山林小鷹,你不能離開山林。你同我這山林老鷹回到山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