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戈壁解圍(1 / 3)

我和藏族向導強巴在日曲卡雪山北麓古驛道上搭了一座牛皮帳篷,還在一棵雲杉樹上設了一個瞭望台,算是野生動物觀察站。

早已廢棄的古驛道,斷斷續續由東向西蜿蜒,就像一條陰陽分割線。古驛道的左邊,是一片黃沙與礫石組合的荒漠,地圖上把這兒叫做戈壁沙洲,當地山民稱它為死海。古驛道的右邊,溪水淙淙,綠草瑩瑩,鳥語花香,是被稱為生命之舟的尕瑪爾草原。

怒江峽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立體氣候,使這裏的野生動物種類繁多,既有亞熱帶的孔雀與蟒蛇,又有溫帶的山貓與水獺,還有終年生活在雪線以上的雪豹和生活在帕米爾高原的孟加拉虎。對像我這樣從事動物行為學研究的動物學家來說,算得上是一塊風水寶地。

殘陽如血,給戈壁沙洲添了幾分蒼涼與恐怖;幾叢衰草,在薄暮中瑟瑟發抖;夕陽如虹,給尕瑪爾草原塗了一層胭脂,幾株花樹,姹紫嫣紅,美得無法形容。

我站在雲杉樹的瞭望台上,欣賞大自然如畫美景。

突然,寂靜無聲的戈壁沙洲傳來野獸的吼叫,由遠而近,一陣緊似一陣。我舉起望遠鏡觀察,哦,是一雄一雌兩隻雪豹正在追攆一小群野駱駝。

雄豹體格魁偉,銀白色的體毛間鑲嵌著一圈圈紅褐色的環斑,顯得華麗富貴;雌豹身材略為苗條,長長的尾巴像梅裏雪山終年不化的冰雪,白得耀眼,十分醒目。

被雪豹追趕的野駱駝共有五匹,四匹成年駱駝外加一匹半大的駱駝。那匹半大的駱駝一條後腿被豹爪抓傷了,受了驚嚇,體力不支,步履踉蹌,嘴角泛著白沫,快跑不動了。

兩隻雪豹從左右兩側向野駱駝發起攻擊,雌豹發出恫嚇的吼叫以吸引成年野駱駝的注意力,雄豹則借灌木的掩護企圖將那匹半大的駱駝從駱駝群中分離出來。兩隻雪豹配合默契,一看就曉得是具有豐富狩獵經驗的一對豹夫妻。

很明顯,四匹成年駱駝隻要繼續悶著頭往前跑,很快就能擺脫雪豹的追殺。兩隻雪豹已經將攻擊目標選定在那匹半大的駱駝,隻要它一落單,素有雪域殺手之稱的雪豹就會立刻將其撲倒。而雪豹一旦狩獵成功,得到了可以裹腹的食物,便會停止追捕其他獵物。

舍棄某個個體,換回整個族群的安全,這是最佳生存策略。

一匹前駝峰歪耷的雄駱駝和另一匹毛色如秋天枯草似的母駱駝已經躥到前麵去了,那匹負了傷的半大駱駝左側出現了缺口,雄豹扭腰急拐彎,想繞到左側對目標實施撲咬。就在這時,一匹胸部和脖子的駝毛已經脫落、眼瞼間皺紋縱橫的老駱駝揚起臉“吭”地發出一聲叫喚。就像得到了什麼指令一樣,已經逃到前頭去的歪峰雄駱駝和秋草母駱駝立刻停止奔逃,迅速返身跑回到半大駱駝身邊,封住了缺口。四匹成年駱駝放慢腳步,前後左右將那匹受了傷的未成年駱駝拱圍在中間。

我很自然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是一個彼此有著血緣關係的野駱駝群。在自然界,動物種群遭遇到猛獸襲擊,大難臨頭各自逃,個體間一般不會互相救援或互相掩護,隻有血緣近親才會在奔逃的途中互相救助,隻有父母對子女才會發生這種舍己救人的利他主義行為。

這群駱駝逃到離我藏身的雲杉樹約五六十米遠時,那匹半大駱駝腿部的傷口大概疼得厲害,瘸瘸顛顛,跑幾步停頓一下,完全可以用舉步維艱來形容,又勉強走了一段,精疲力竭,再也走不動了。四匹成年駱駝尾朝內頭朝外,形成一個保護圈,將那匹半大駱駝圍在中間,吭吭叫著,朝雪豹示威地揚起蹄子,並張嘴做啃咬狀。

兩隻雪豹也停了下來,蹲坐在離駱駝群十幾米遠的砂礫上喘息。

我曉得,這種對峙的局麵維持不了多久,用不了幾分鍾,這兩隻雪豹就會緩過勁來,凶猛地撲向這群駱駝。雖然這四隻成年駱駝圍成一個圓圈,布下一個奇特的陣勢,但這種防禦體係對付金貓猞猁這樣的中型猛獸也許還管點用,對付兩隻雪豹就顯得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