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 第一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1 / 2)

“慕容緒安之女慕容憶,時年十六,隨念離任值於臨瑄殿。”上頭的公公把頭抬抬高高的,頤指氣使的對我們這群宮女說。

臨瑄殿在宮中位於正中位,是君上居住的地方,君後居於未央殿,宮中共有四個王子,大殿下蕭玄蹊居於臨蹊殿,二殿下蕭玄瑾居於臨瑾殿,三殿下蕭玄然和蕭玄默小殿下因為沒有娶親兩人仍共居於臨然殿,其它零星散落著些小宮殿用於妃嬪媖嬙。

我快步小趨出人群,朝公公做了個裔,領了配牌。念離姑姑著一身素青衣衫,看上去十分的素氣,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宮女總管,我真看不出她有此等地位,姿容嫻靜,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臉上表情淡然的看不出她的內心,她打量了我幾眼,輕聲說:“隨我來吧!”

已入夜,臨瑄殿燈火通明,雖然已入了嚴冬,殿裏卻仍舊溫暖如春,不帶一絲寒意。我進去時,珠簾隨著那陣冷風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在耳畔凝噎成幽幽的悲傷,殿內的霧氣氤氳著我眼中的那個身影,時而拉長時而接近,他坐在案幾上手執書簡。見我進去,手微微抖了一下,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下,放下書。我透過燭光可以看見他眼角的微閃的淚光,在十六歲這年,我終於見到了他,我的親生父親。等他們都退下後,他說:

“憶兒,上前來吧!”

我緩緩的過去,走到離他三步左右跪下,做了個裔,涼涼地道:

“慕容將軍之女慕容憶叩見君上,君上萬安”

他欲扶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壓抑著心中的傷心,愁苦地道:

“憶兒,你非要如此傷我麼?”

他的臉離我很近,挺拔的鼻子,丹鳳眼依舊滿是柔情,如春水般蕩漾,許是歲月太過無情已有些滄桑,但依舊透著英氣,可想當年娘親為何會心儀於他,可他卻負了娘親,生時不相見,死後也不能相伴,娘親臨死時的瞳孔掙紮著向我傾訴那種望眼欲穿,那種他一手造成的悲劇。

我鬥氣地說:“君上說笑了,我一個剛死了娘親的宮女,有什麼資格可以傷你呢!”

他打了個寒磣,我的字字句句也許比刀劍更刺痛他的心。我就是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他讓娘親為他抑鬱而終;不能原諒他將我和娘親扔給別人寄養;不能原諒他到死也不能見娘親最後一麵,甚至連個名分都不肯給她。

停了許久,他用沉沉的聲音說:

“憶兒,這生最讓我愧疚的便是你娘親,可她也是我唯一愛的人,我愛她絕不比你淺,當年的事太過複雜,你不明白···”他欲言又止道:“好了,今天你也累了,暫時去臨然殿的偏房住吧!”

我叩頭謝恩,支撐著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微顫地出去了,走出門我便忍不住落淚:他是我的父親,我的親生父親,我怎麼可以如此傷害他,娘親知道了會多傷心,可是,我終究原諒不了他。

念離姑姑大概知道我和君上的關係,所以一路走在前麵,也未多說一句話。隻是在路上遞了一塊手絹給我,說:

“小姐,快到臨然殿了,讓人看見你哭有些不妥。”

我接過手絹點點頭,抽泣的說聲謝謝,她微微的歎了口氣。

在彎彎曲曲的宮道中我隨念離姑姑走著,過了子時的宮裏寂靜的可怕,靜靜的。不知何時有蕭聲遊蕩而來,如此的寂寥的曲聲,那吹蕭之人該有多少愁藏在心裏呢?不覺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傷感,繼而問姑姑道:

“姑姑可聽見有人在吹蕭?”

她依舊按原來的速度走著,頭也沒回。我以為她沒有聽見,過了一會,她道“這是三殿下的蕭聲”她大概不太情願告知我,在宮裏,什麼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一子錯滿盤輸,她又何必多言語呢!想必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所以一路也未再說話。

待到時,臨然殿寥寥無幾人在值夜,念離姑姑把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領到我跟前道:

“這是蘇兒,知道你喜靜,君上讓她來伺候你”她又轉頭對蘇兒道:“好生伺候你家小姐,萬不能有閃失。”蘇兒深深的點了點頭,我想伺候我這樣一個溫和又不嬌嗔的主她大概也很歡喜。出乎意外的念離姑姑朝我做了個裔,說:“這個裔本該叩給你母親,姑娘,姑姑希望你記住姑姑今天的話,這裏有太多的欲念了,你千萬別像你母親一樣。”她的聲音微帶帶哭腔,似乎知道過去的許多滄桑變故,卻又有難言之隱,她到底和我母親是什麼關係?我點頭到:“姑姑,是我母親太傻,憶兒不會像母親一樣傻的,可姑姑是如何知道我母親的?”

其實最後一句我問與不問都一樣,我母親都不提她的當年,念離又如何會告訴我呢,或許,有時我也恨我的娘親,因為她給了我一個不明不白的身份,又不對她的過去做任何解釋,讓我一直在人生裏跌跌撞撞,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為何?上一代的恩怨要牽扯到我,為何,我要一直按你們的安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