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安娜,有空來上海吧,這裏的雲層厚重的讓人迷戀,虛化輕柔的要讓人止步昂揚。

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這些話麼?

年紀,

浮華若水馨飄揚,

回首,

淡笑當年不霓裳。

謹以此,

給某年某月某日的時光和故事。

我用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車窗外人潮洶湧的月台,僅僅因為比別人早有座位看著他人奮不顧身往車身擠的情景就微感欣慰。我聊以自慰,國策問題,袖手旁觀。

喧鬧的很。我最怕喧鬧,喧鬧容易讓人失去方向。但是沒有辦法,春節來臨之際的規律就是這樣,誰也沒有辦法改變。我隻好把腦袋埋進臂彎,沉沉睡去,管他呢,路途還很遙遠。

我一直很羨慕在外麵漂泊的人,作為文化人,我們把這個稱之為遊子。他們把自己的身心交付漫無休止的時間和不斷變換的環境,或者說,我沒有往外麵遊走的魄力,即使我一直很向往並且後來實現。我身邊的人大多都惰於思考,但這樣的惰性能讓很多繁瑣簡單明了,孫小滿對這樣的惰性就表示滿足。他從不做多餘的事情去浪費時間,讓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簡捷。他的人生觀就是如此,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他總是說人和人之間的交流僅限於語言和文字,語言無可厚非,文字也似是而非,思想卻永遠無法徹底放開飛翔。

這真是讓人費解。但我想,或許也就是這樣。

火車緩緩停下,南山口站。車身猛然抖動停下,我迷迷糊糊醒來,感覺稍有口幹,準備去接點水喝,但是探頭看到密密麻麻的車廂後就放棄了。這種密度,濃厚到連螞蟻都要望洋興歎,更何況我這樣的魁梧。我歎口氣,坐下看著窗外。

我靠在座位上觀察著這個小站,小站並不繁華,人也不是很多,我很奇怪這樣的時間裏這地方居然沒多少人等車。由於視野的局限,我的目光停留在樹下歡快玩耍的小孩,小孩穿的很厚實,厚實到讓你難以分辨性別,顯然是大人做足了保護。他的興趣是引著不遠處女人的眼神,用僅有小孩的心思和肢體動作讓女人微笑。我循著她的目光找到那個女人,她用圍巾裹住了幾乎大半個臉頰,長發前的劉海遮住了一條若隱若現的傷痕。那女人無意間看了我一眼,我沉思著躲開她的目光。再次回頭的時候看見那女人微笑著抬起手臂,對著小孩找了招手,小孩立刻飛撲過去。女人站起身,牽著女孩的手離開。

女人離開前的視角是個側臉,長發蓋住了半邊臉,側麵隻露出眼睛和鼻子的輪廓。

我有些失神,盡管隻是一個回身的側臉,我還是要對方才記憶中的人回想許久。火車重新開動的時候我似乎想起她是誰,於是視線拚命的在人群裏尋找,最終視野和火車一起消失在沉悶的軌道回音中。

她還是沒有像她說的那樣會永葆青春,到現在容顏改變的是如此徹底,以至於我費盡心思最終才想起了一些輪廓和她慣用的動作---平抬手臂,手心朝下對人招手。我有些恍惚和急躁,但並非是要確認我想到的一些事情。畢竟久遠和久遠之間永遠都是蒼白的柵欄,但是那個動作,確實讓我為之一震。

這是我曾經和她互相溝通的語言之一。我記得曾經有個瞬間,她和另外一個男生站在高高的樓台上衝我毫無顧忌的大喊,喊完之後就做那個動作。我想我不會忘記。

火車到站的時候我在窗口看見孫小滿,他靠躺在候車廳前的長椅上,裹著前年任婷婷送他的棉大衣,看似漫不經心的抽著煙。我發自內心的笑,這麼久了,這家夥還是老樣子,從未改變。

我下車,打算在喧嚷的人群中銷聲匿跡,然後轉到他身後跟他開個玩笑,然後相互微笑的擁抱,然後回家。

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我曾自認為是在行走徘徊間不斷回顧過往的一類代表。一個人孤單的時候越久,思念就越會延綿不斷。唯一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讓事情是它原本該有的樣子。就像孫小滿彈在我腳邊的煙蒂,讓時間燃燒掉一切。

現在,孫小滿一隻胳膊橫搭在長椅上,翹著二郎腿對著我半陰半陽的微笑。我聳聳肩膀,說:“你居然發現了。好久不見。”

孫小滿站起身:“這麼重要的時刻,我怎麼能忽視?哈哈,好久不見,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