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5年,秀頎因病去世,我能感受到,我也時日也無多了。這一年,我秘密支持的課題組,已經在細胞年輕化這一問題上鑽研了十年,估計上天對我返老還童的願望並不青睞,十年之後,我的願景依然遙遙無期。不管怎樣,秀頎現已去世,我大可以親身投入到這項研究中。我綜合比較了兩個團隊的成果,其中一個從端粒酶入手,通過恢複端粒染色體的長度,誘導多次分裂的細胞回到初生的狀態。另一個團隊則試圖改變細胞的代謝產物以及骨架結構,使胞內成分與細胞骨架恢複至初生水平,而誘導細胞的年輕化。
在他們的研究基礎上,我順著這些改變所對應的基因層麵的變化進行入手。我爭分奪秒,使勁壓榨人生最後的時光。不至一年,我老化的冠狀動脈便受累於高負荷的工作,發生了急劇病變,帶給我一陣陣壓痛。然而,我不敢把這些告訴兒女,更沒有住院治療。我隻向醫生要了簡單的硝酸甘油霧化劑,在心絞痛發作的時候,匆匆嗅上一口,若能僥幸換得疼痛的暫時緩解,就不再理它。我要抓緊時間,在我死之前,找到使細胞年輕的秘密。
2087年的春天,大概是誠心感動了上天,我獲得了一個新的思路。為了驗證它,我近乎瘋狂地工作,有時候,為了趕出實驗,我連續好多天都不曾睡覺。那年秋天,我突破了最後一道難關。然而,我整理完研究數據沒多久,便累倒了在地上。在醫院裏,我把身後的事都交待給了羅中青,其後便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
觀景艙的艙壁是一塊巨大的屏幕,飛船外的船殼上布置著多台攝像機,能夠三百六度拍攝太空的圖景,並將拍攝到的圖像反映在艙內的屏幕上。因此,置身觀景艙,會讓人誤以為自己與太空就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艙後的屏幕上,投放著飛船尾部的情景,我和小娟凝視著藍色的地球,它正慢慢遠去。
羅中青聽說我和小娟的計劃之後無比詫異,他反複問我:“你真得要去火星嗎?”好像我是衝昏了腦袋才下的這個決定,好像他多問幾遍我就會改變主意。
臨出發的時候,他再也不懷疑了。在空曠的航天場,他悲淒地對我說:“你這一去,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估計不久,我就會死去。我也沒啥眷戀的,就入土為安吧。老夥兒,你到時要是想我,就用通靈機和我說說話。”
我鼻子一酸,淚水禁不住落下。我知道,沒有羅中青,就沒有我的今天。
“夏風,快看,月球。”小娟激動地喊了一聲。
我這才注意到,“盤古號”正滑過月球。不一會兒,那皎白的星球便被甩在了身後,和地球一起漸漸遠去。
送別了地月之後,我們轉向飛船的前方,寂寥的宇宙中,無數星辰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火星在哪呢?”小娟好奇地問。
我仔細辨別這些星辰,一顆泛著紅光的星星引起了我的注意,與腦海中的星圖經過一番對比後,我指向了它:“那,那就是火星。”
從首次載人登陸火星至今,人類不斷在那顆紅色的星球上建造基地,至今已有三十多號大小不等的生物圈,坐落在火表不同的地方。近年,在國際航天局的組織下,多家官方機構聯合一些太空公司擬定了一項“火星殖民計劃”,凡是有意願加入到火星建設的人,都可以申請定居火星,在火星上建立與地球類似的社群。這些火星的先民,都有一個別致的稱呼,開拓者。
我和小娟將在第二十七號生物圈定居,在那裏,她將教授舞蹈,我則從事科學研究。
按照小娟的話說,作為火星的先民,我們的才學將不會得到埋沒,甚至能有一番大的作為。這就是她希望定居火星的原因。
“夏風,我突然有些擔心,火星上會不會很無聊啊?上麵除了幾十個基地,剩下的地方全是荒漠。”小娟的語氣變得有些憂戚。
我從她的身後摟著她,輕聲地在她耳邊說:“沒事,隻要我們在一起,哪裏都是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