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德鎮是南境的一個很普通的小鎮,三麵環山,另一麵直通王都。
就在昨夜,鎮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今天一早就在三姑六婆的口中被傳開了。
鎮東頭大柳樹旁邊的王家出了個忤逆的兒子。
放著好好的衙門差事不做,竟然說什麼要外出曆練。氣得王家夫妻差點沒暈過去,衙門的吳師爺也過來勸了好久,最後甩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摔門而去。
說起這王家的獨子,在全鎮也是很有名。從小調皮搗蛋,是鎮上的孩子王。八歲的時候跟著鎮上的老鏢頭練功夫,三年之後,就連他師傅都不再是他的對手了。等到他十八歲的時候,他爹找了找關係,把他送進了衙門。兩年之後,已經是師爺的副手。可謂是前途光明。
可他就是不安分,從小就愛往山頂上跑。在山頂一坐就是一整天。鎮上的大人問起他將來想做什麼。孩子總是帶著稚氣的回答,“我要做大俠。”
大人們總是笑一笑,摸摸他的頭不說話。在任何一個時代,尋常人家的孩子離江湖都很遙遠。為了成家立業,過安適的生活,就已經需要竭盡全力了。哪裏還會去談那些不實際的夢想。大人們都覺得,等他長大了想法自然就會改變。
可是,並沒有。
王母一直圍著兒子,一邊止不住的掉眼淚一邊喋喋不休。
先說家裏怎麼好,吃穿不愁,又有穩定的工作;再說父母怎麼擔心,王家就他一個兒子,從小到大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又說外麵怎麼凶險,他也沒什麼手藝,能怎麼謀生呢,江湖那麼亂,他一個平凡人家的孩子,憑什麼去和那些士族豪門家的公子爭勝?
一聲聲悲戚的哭訴,就如同一把把尖刀紮在王辰的心上。
可是少年依然倔強的盯著地麵,一動也不動。
一整個下午,七大姑八大姨都來勸過了。最終就隻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孩子太不懂事!
看著親戚姐妹一個個搖著頭走出了家門,王父氣得在屋裏拚命的兜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粗木棍,提起來便狠狠抽在了兒子的身上。
棍子砸在王辰身上,發出“咚咚”的巨響。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父親猙獰的麵色,又迅速的低下頭去。劇烈的疼痛讓他全身發抖,連身體的平衡都沒法保持。幾棍下去,他隻能單手撐在地上,彎下腰,努力挺起脊背上的肌肉,死命的抗住打擊而不動搖。他的嘴唇被牙齒咬出了一圈血痕,但他仍然倔強的不發出一點聲音。
終於,王父打得累了。將棍子一扔,陰沉著臉坐在門口抽起了悶煙。王辰依然跪在堂屋中間,一動不動。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除了王父砸吧煙鬥的聲音和王母低沉的哭泣聲,再也沒有了第三種聲音。王辰挺過那一波疼痛,又慢慢的跪得筆直。他麵容堅毅,雙眸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星辰,跪在堂屋中間就像一柄挺直的長劍。
終於,夜幕降臨,王父長長的吐了個煙圈。他轉身凝視著自己的兒子,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孩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要糖吃,一被欺負了就回家來找爸爸的小男孩了。他已經年滿二十,即使隻從背影看也是個堂堂的男子漢了。
他歎了口氣,決定還是和兒子好好談談。
“王辰,江湖很險惡。你想好出去幹什麼了嗎?”王父問道。
王辰微微抬了抬頭,但依然不說話。
“我們年輕也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夢想,長大了就知道還是安安穩穩的好。”王父接著勸說。
王辰扭頭看了他一眼,仍然保持了沉默。
“你決定要去哪裏總要告訴我們吧。”王父又接著問。
王辰的嘴唇動了動,眼神繼續瞟向了地麵。
“好,好,有骨氣。去吧。出去吧。”王父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心情被兒子的倔強瞬間擊垮,他怒極反笑,站起來一把推開門,指著門外的夜色,大聲的咆哮道:“你走啊,走吧。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