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又睡過去的,隻記得夢裏麵我似乎看見了很多張臉,他們匆匆的在鏡頭裏閃過,像一個個被剪接過的畫麵,隨即而逝,我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很多場景,二叔帶我們去遊樂園時把我托舉在他的肩上,笑著看我和世南朝著馬戲團裏的表演拍掌喝彩,阿傑坐在我們身邊,和我們用吸管分享著同一杯冰凍可樂,世南和凱弟,在夢境裏麵還是以兒時的形態,在我前方不斷地奔跑著,追逐嬉戲著,像是兩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而我伸出手去,朝這些畫麵握一握,再握一握,隻感到手心一片空蕩蕩的涼意。
隨即我睜開了眼,看見遠處的天空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樹林裏一片安寧的景象,我感到身上沉甸甸的,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蓋著一條毯子,而身旁的篝火上架著一個鍋子,正吱吱地燒著水,幾個女的村民正坐在我旁邊看火,見我醒過來了,其中一個便探過身來撫了撫我的額頭,點點頭低聲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語言,我坐起身來,朝四周眯起眼看去,低啞著聲音問道:“……世南呢?謝夜在哪?我這是在哪裏?”
其中另一個會講漢語的婦女對我道:“他們沒事,都在洞裏麵呆著。”
我伸手拉開毯子就要起身,另一個婦女按住我,轉身倒了杯水遞過來,硬是要我先喝下去。我應付著喝了,隨即又聽見她們朝洞裏麵喊了一聲,謝夜便從裏麵走出來,見我醒了,走過來捂了捂我的額頭,舒了一口氣,才緩緩道:“你剛才昏睡過去了,臉色很不好。”
“世南呢?”我望著他,問道,“我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旁邊一個婦女便道:“這位小哥在樹林裏升了作為給村裏人傳遞信號的煙火,我們的人看見了就趕過去把你們帶回來的,你弟弟的傷已經做了緊急處理了,他現在沒事,也醒著,我們的人已經想辦法去請省城的大夫來了。”
我一聽,緩緩地站起身來,低聲道:“我要去看看他。”
洞裏麵也生著篝火,暖暖的光影下,世南靠著石壁坐著,也和我一樣蓋著毯子,一隻腿上纏著繃帶和固定用的竹竿,身上很多地方都包紮著繃帶,抬頭看見我進來了,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不知是不是笑的表情,我蹲下身去坐下,伸出手撫了撫他的額頭,感覺還在冒著冷汗,但已經比在樹林裏時的情況好多了,歎了口氣,剛要開口,便聽見他忽然道:
“阿凱……是不是死了。”
我驚措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他,一時竟然語塞住,頓了好一會,才緩緩地,生硬地點了點頭。
世南用一種毫無生氣的眼神看了我一會,又道:“二叔也死了,對嗎?”
我低下頭去,仿佛是不敢再看他一樣,直直地盯著自己的手,低聲沙啞道:“嗯。”
見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我抬起頭,輕輕叫道:“世南……”
“別。”世南低下頭去,沒有看我,聲音裏帶著一種深深的顫抖,“別再說了,讓我……靜一靜。”
我見他這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別過臉去,卻忽然看見他的手心裏正捏著一卷舊紙,正是二叔臨死前交給我的那最後一篇血章,頓時一驚,難道世南已經看過這最後的血章了?
世南見我忽然盯著他手裏的血章,頓了頓,便將那血章遞給我,道:“你看吧,我已經看過了。”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接過來,似乎是被他捏得太久的緣故,我拿過來時那卷紙上麵還殘留著一點溫度,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最後一章裏麵所記載著的二叔的過去,還有我們家不死藥的最終下落,始終懷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仿佛我害怕讀到它似的,而現在,在這個山洞裏,篝火投過來的昏黃光線下,我緩緩地展開了那卷最後的血章……
血夜拾叁章:
為了得到長生不死藥,許家長孫的弟弟許梁,也就是許家後來的第二位當家,堅持著要將這份以活人為代價的實驗進行到底,然而此時家族裏麵的成員已經開始出現了反對者,有人開始認為,不死骨灰雖然能使人不死,帶來的副作用卻是極大的,萬一許家為這份研究浮出了巨大的代價後,卻始終得不到和不死金丹一樣的效果怎麼辦?甚至有人開始認為,這種做法是極其恐怖的,無論趙家是否會來報複許家,許家都應該馬上停止這種試驗,以免帶來後患無窮。
而在這些反對者中,最起帶頭作用的一個人就是長孫的第三個弟弟——許進永,此人認為,一旦許家繼續這種試驗,將會冒著最後鬧得整個家族都賠進去,兄弟姐妹反目為仇,甚至骨肉相殘的地步。
然而許梁並沒有聽從許進永的勸告,相反的是,兩人卻從此成了死對頭。而在當時,許梁作為許家的當家,擁有的權利自然比自己的弟弟大得多,因為當時的許家雖然已經失去了在朝廷裏的權利和地位,但是他們還保留著一種嚴格的家庭內部機製,而這些機製其中的一條就是,許家當家的具備調動一切對他忠心耿耿的家奴和守衛來保護自己的權利,並同時為了抑製和防止許家內部出現內訌和叛亂的情況,一旦家族中有人對當家長孫出現奪權的行為,當家長孫便可使用這種權利加以壓製,從而保持家族的完整和一致,這一點和當時的封建社會風氣很符合。所以許梁自然而然地就認為,自己的弟弟之所以反對他繼續主張進行這項試驗,是因為貪圖他這個當家的地位,想要鼓動家族裏的成員們來反抗他,而且,如果許家真的研究出了和不死金丹一樣具備神奇效力的不死藥,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誘惑下,還會有誰認為付出的代價是不值得的呢?
於是,在這種強烈的利益觀念分歧下,兄弟間開始了明爭暗鬥,漸漸地發展成彼此間勢不兩立的狀態。終於到了一天,許梁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弟弟對他明目張膽的反對和阻礙,動用了家法,將自己的弟弟許進永關進了地下室裏,並不許他吃喝,並聲稱如果他再和自己作對,就直接把他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