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八成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竊殺者可都是些殺手、間諜和竊賊。竊殺者為了隱藏自己,能夠完全偽裝成任何形象,甚至成為你最親密的朋友,他們的演技可謂是爐火純青。所以威爾不會就此罷手。這家夥之前扮成被戲班子拋棄的啞女,不就是為了欺騙那些心生惻隱的人麼?想到這裏,威爾又輕轉刀鋒,再一次將破口擴大,少女的皮甲上衣裏麵隻穿有一件輕薄小巧的白色胸衣。可能是考慮到不影響穿戴者身體動作的靈活度,這件胸衣被設計成遮掩度極為有限的抹胸。胸前的飽滿勾勒出圓潤優美的弧線,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散發出粉嫩誘人的光澤,艾達依舊沒有做出任何掙紮和妥協。
晶瑩的淚滴已經開始在少女的眼眶裏打轉,她那雙有些泛紅的眼睛裏燃著怒火,嘴唇緊抿,仍然無聲地瞪視著威爾。少女的目光終於令威爾的手抖了一下,然後他泄氣一般地拿開匕首,心中不停地咒罵著自己的懦弱,轉身想要走向篝火。遲疑了一下,他又回到艾達身邊將自己的鬥篷披在她的身上,以遮住那件皮甲上被自己劃破的部位。
“我會盯著你的,所以你別想打什麼歪主意……”威爾攪動著鍋裏的湯水,背對著艾達對她說道,“無論是你的針,還是你的格鬥術,對身著鎧甲的我都不會起什麼作用,我勸你好自為之。”
玉米粒隨著沸騰的熱水翻滾著,這鍋湯已經煮好了。米凱爾也回來了,他獵到了一隻兔子,看上去心情很不錯。那隻黃褐色的兔子又肥又大,米凱爾拿出剝皮的小刀,準備料理一下再拿到篝火上烤。威爾則用木碗盛著玉米湯,來到艾達的麵前。
米凱爾負責處理他抓來的獵物,威爾負責喂飽這兩個被綁住雙手的家夥,這是在用帆布搭起遮雨棚的時候就說好的。鍋裏煮的兩人份食物,本就是給凱文和艾達準備的,威爾和米凱爾的晚飯就是兔子了。
威爾一語不發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著艾達,仿佛之前的一切從沒有發生過。艾達在吃著玉米肉幹的時候,依然用那雙眼睛盯著威爾,隻是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一絲傲慢與戲謔的神色了。
艾達的食量並不大,僅僅吃了半碗就表示不想再吃了。於是威爾又盛了一碗玉米湯走到凱文身邊,這個家夥即使神誌不清,威爾也會強行喂他一些湯汁下去,好不容易把他奪過來,可不能讓他餓死。
直到威爾俯下身,才發覺凱文不知何時已經從意識模糊的狀態醒轉過來,他抬起一雙海藍色的眼睛望向威爾,瞥了一眼拿在威爾手上的木碗,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被我母親以外的人喂東西吃,會讓我感到很尷尬,所以要是你不介意的話,能讓我自己來麼?謝謝……”
威爾聳聳肩,將木碗放到一邊,然後將凱文的雙手鬆綁。米凱爾正在那邊忙著烤兔子,聽到凱文已經醒過來,就向著這邊望了一眼,但他什麼也沒說。凱文活動了兩下手腕,便徑自抄起木碗吃了起來。威爾則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地麵上,隨手拿出水壺開始啜飲烈酒。
“那是杜鬆子酒麼?”烈酒的味道很濃烈,引起了凱文的注意:“可以給我來一些麼?這潮濕的天氣讓我有些難受。”
這個叫凱文的男人很清楚自己現在是一名階下囚,但卻依然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從容姿態。不得不說這種豪爽直率的性格確實讓他充滿魅力,那些肯與他並肩作戰的手下一定不單單是衝著“林田兄弟會”的名號才對他如此信任與服從的。
於是威爾笑了笑,把水壺遞給了他。凱文毫不客氣地痛飲了幾口,才繼續將碗裏的食物消滅得一幹二淨。就一個身體虛弱的人來說,他的胃口著實不錯。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麼?”凱文把木碗輕輕擺在旁邊並歸還了水壺,他將雙腿盤起,用手抓起一縷從鬢角垂下的頭發,“嗬,僅僅是睡了一覺,我的頭發就徹底變了顏色。”
“想問你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但我無法保證你的回答的可靠性,所以對你的問詢還是保留給精於詢問的人來做吧……”威爾繼續喝著他的酒,“不過你還真是一個挺樂觀的家夥,如果換作是我,在自己的處境並不明朗的情況下可無法像這樣保持鎮定呢。”
“我的處境還算明朗,你們是林田兄弟會的人吧?”凱文語氣裏帶有非常肯定的意味,“如果你們不是,那個被你們綁住雙手的姑娘早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個冒牌貨很輕易地就推斷出事實,同時威爾從他的話語中得到了另一個信息:凱文很清楚自己都被哪些人盯上了。
“你覺得落在林田兄弟會的手裏,自己就安全了麼?”威爾收起了水壺,他對凱文平靜安穩的語氣有些不悅。
“在這個國家裏,還有可以稱得上安全的地方了麼?”凱文發出悲哀的冷笑,“比起被你們帶回兄弟會,我更希望你們能放了我。”
“事到如今,你還是一味地隻想著逃跑嗎?”威爾斥責道。
“也許這樣說你不會相信,但逃跑對我來說根本就無濟於事。”凱文沉聲辯駁,“你不明白,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去麵對命運!”
“那你就該跟我們去見男爵,他就是你的命運。”威爾不會聽信這個一天裏大多數時間都神誌不清的家夥的胡言亂語,“在他把你身上的謎團解開之前,不要指望有人會幫你,能幫你的人已經死光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要獨自去麵對……”凱文垂下了頭,他的聲音逐漸變小,隨即他向威爾舉起雙手,“把我綁起來吧……”
“以你的身體狀況,即使放你走你也撐不了多久的……”威爾將牛筋繩重新綁住凱文的手腕。對於一個宗拳師來說,隻有強化的金屬鐐銬才能保證束縛住他的雙手,而現在隻需要牛筋繩就足夠了。
“要不要試一下?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名宗拳師,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了解,甚至清楚自己的大限將何時到來。你聽說過麼?一些境界超然的宗拳師甚至可以準確地知曉自己還可以活多久。”
既然對方並不相信自己,還不如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放鬆一下。抱著這樣的想法,凱文故意向威爾吹噓道。
“我並不認為你能預知自己的死期,我們凡人的生死本就無常。”
“哈哈……”凱文忽然朗聲大笑起來,笑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真是聰明的家夥!但我並未完全在說謊,我的話裏有一半是真的。”
“哪一半?”威爾拾起木碗,站起身準備離開凱文以及他的話題。
“我雖然無法預知,可我的身體已經經曆過一次死亡了。”凱文忽然掀起身上髒汙破舊的上衣,胸口正中的皮膚上有一處縱向的灼痕正不斷散發出朦朧模糊的青黑色煙氣。在那灼痕周圍,排列著葉子形狀的綠色紋印,看上去它們正壓製著中間那道暗影咒印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