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迭洛克,即便是他的兩個兒子,幾個女兒,乃至一班文武大臣,和在場的每一個海東人,也從來不曾見過五十萬大軍出現時給人帶來的強烈窒息感。
刀槍如林,旌旗如海,這些都隻是詞彙上的描述而已。事實上,即便是在某個地方,同時看見五十萬個做著自己的事情的普通人,同樣會有巨大的震撼感。而當這五十萬人中人人都手持著足以致命的武器,各種巨大的、精巧的、專門為殺人而研究出來的奇妙機械時,震撼的感覺將更加強烈。這還不算軍隊特有的軍紀、士氣、和那種肅殺的氣場。
雖然海東公國此時名義上也有十餘萬大軍,但是自家事自家清楚,這所謂的十餘萬大軍中,真正的常備軍隻有不到兩萬。其餘的,在兩個多月前都隻是木匠、鐵匠、農民、牧民、小販等等,短短兩個月的訓練,還不足以讓他們變成冷血無情的鐵甲將士。
眾人見麵一陣寒暄,梁文舉也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下令晉元的五十萬步騎大軍在遠離城外的地方分散紮營,然後就帶著十幾名高級將領和迭洛克一行進入東源城。
東源城,雖然名義上號稱海東公國的首都,但是就其規模上而言,不要說中都了,就算是略陽,絳陽這樣的相對較小的行省首府都多有不如。當然,作為一國國都,總還是有它的特點的。作為東大陸貿易線的最東端,這裏盛產各種各樣的海產品,以及珍貴的珍珠,貂皮等等物事。眼下戰亂降臨,德庫亞大軍壓境,這裏的繁華已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不過對於那些從未來過東源的晉元將領們來說,充滿著異域風情的建築、風情、美女已經讓他們大飽眼福了。
進入王宮,眾人分賓主落座。
梁文舉首先道:“大公冕下今天實在是太客氣了!貴國與我晉元帝國為數百年來的堅定友邦,彼此相助之事,實在太過尋常了。今日大公冕下如此盛情,梁某感佩無盡!”
迭洛克是一個快六十歲的老人,隻是頭發並不泛白,想必是平時身體保養的極好。統治這樣一個強鄰環飼的國家,仍能保持這麼好的心態,這也算是門本事了。
聽見梁文舉的話,迭洛克滿臉堆笑地道:“梁將軍實在太客氣了,嗯……本公就是想問問,那個……梁將軍此來,未知貴國尊貴的皇帝陛下是準備怎麼做?額……我的意思是,是僅僅驅逐德庫亞人,還是在此與他們決戰?”
梁文舉淡然道:“我國目前情況,想必大公還是有所耳聞的。眼下太平亂軍荼毒四野,生靈塗炭。我皇秉著仁慈之念,不忍生靈塗炭,屢次詔安而不可得,已然證明亂黨之人利欲熏心,唯有雷霆手段,方可壓服!更不用說,幾個節度使,更是蠢蠢欲動,屢有不尊朝廷之舉!雖然這些不過是疥癬之疾,然而久拖不治,也終歸是個麻煩。因而,吾皇之意,便是在海東與德庫亞一戰而重創之,使之數年都不敢南下而窺伺中原!”
迭洛克大喜,連忙起身,殷勤地為梁文舉斟滿一杯酒,紅光滿麵地道:“太好了,貴國皇帝陛下既然有如此雄心,我海東全國,必當竭盡全力相助之!”
梁文舉待得迭洛克斟滿了酒,絲毫沒有感謝之意,直接伸手拿起酒杯,也沒有敬酒之類的意思,自顧自一飲而盡,傲慢十足地道:“大公客氣了!我軍還是有許多事要麻煩大公的,最重要的,當然就是安排好我軍的衣食住行,和戰時糧道。至於貴國那十幾萬大軍,不便動用,以防韃子偷襲東源,就不用隨本帥決戰韃子了!”
迭洛克絲毫不以為忤,連連點頭稱是,臉上笑容未減一分。隻是,這番倨傲的話一出,頓時讓迭洛克的幾個兒女,以及以海東宰相費古亨為首的一個文武各個怒目而視。
不管怎麼說,不管海東相比晉元的國力究竟如何,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梁文舉是臣,而迭洛克是君!無論在任何地方,君臣之禮,豈能輕廢?至於梁文舉說的什麼擔心德庫亞軍偷襲東源,更是無稽之談。海東公國實際上仍然在騰格爾大草原(寧胡大草原)上,整個地勢一片平坦,一眼望去,目力好的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見數裏之外的一草一木。東源城防守再爛,那也畢竟是一座城,沒有個幾千人,想短時間打下來,根本就不可能。而且這還是最少的人數估計,實際上,要保證萬一,那麼最好投入數萬人,而且攜帶攻城器械。那麼問題來了,兩軍對壘時,誰都可以輕鬆地看見對方,德庫亞人就那麼自信可以大搖大擺的從晉元大軍麵前抽調出偷襲人馬而且絕對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