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原本還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的戰場,從這一刻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是,即便如此,滿都拉圖部作為草原上一等一的大部落,豈是那麼簡單就會敗退的?所以,戰場上此時依然焦灼而激烈,喊殺連天,城頭上竟然慢慢地彙聚出了一條血色的小河,屍體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從早晨殺到中午,雙方都顧不上吃飯,繼續搏命廝殺。到了這個程度,雙方早已沒有什麼體力,所能倚靠的,隻是意誌力而已。
而在城下,還聚集著相當數量的入侵者,戰場上出現了空隙,這些人就會迅速補上,好不容易在城頭上占到了一片地,豈能輕易地拱手讓人?至於這些士兵在攀登上雲梯前目睹如此長久的惡戰是否心驚膽寒,那就不得而知了。
阿爾斯蘭在遠處看見仗打成了這樣,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眾將此時也沒心思想眼前的困局和剛才阿爾斯蘭輕蔑地話語相比,構成了何等鮮明的反差,也都是紛紛皺眉不語。
“王爺,這麼下去不行啊,再打,兄弟們就都要被陷在城裏了。“一名部下壯著膽子說道。
阿爾斯蘭也早已心生退意,此時看見自己的部下這麼說,等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點頭道:“不錯,是不能這樣下去。這樣,你領五千人前去接應,今天就先到此為止。“
“領命!“那名將領點頭道。
“嗚嗚“地號角聲又一次在戰場上響起,早就打的筋疲力盡的德庫亞人頓時如逢大赦,忙不迭的向後退去,躍下雲梯,如同潮水般撤出了城頭。
場麵頓時一片混亂,但是開元城的守軍卻沒有抓住這個機會追擊逃敵。眼見敵人退去,還幸存的人紛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有的甚至直接就睡著了,發出了一聲聲震天響的鼾聲。
燕俊等人也沒有為難大家,打了這麼久,別說這些很多都入伍還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就連他們此時,也都是全身虛脫,那種死戰中的體力消耗和高度緊繃的精神壓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此時,精神驟然放鬆,繃緊了許久的那根弦突然鬆下來,濃濃地疲憊感頓時如同海浪一般襲向腦海。
德庫亞人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那五千人名義上說是去接應的,但是撤出來的人幾乎個個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麼正常的行走?那名將領無奈之下,隻好下令讓撤下來的人都上馬,緩緩向回而去。
雙方的戰鬥進行時格外的慘烈,結束的更是詭異。守軍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敵軍混亂不堪地從雲梯上返回地麵,再慢吞吞地,毫無陣型、防備可言的撤回。整個過程,別說追擊,放箭,就連喊都沒人喊一聲。
到這個時候,這場格外殘酷地戰鬥才算暫時告一段落,當然,這隻是一個開始,更加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麵。
城牆上的戰鬥已經結束,但是後方的傷員救治的工作,依然沒有結束。
鄒月兒感覺自己這一天看見的血,傷口,死人,恐怕比自己活一輩子還要多的多。到了這個時候,她似乎已經麻木了。
又一個其實有希望救活,但是卻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青澀少年離開了這個世界。屍體隻是被草草地安置在一起,準備一會集體火化,防止瘟疫的爆發。這些人中,有相當數量的人都是經過她手的。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一個個在死前流露出對生的渴望,死死地抓住鄒月兒地玉手不肯放開,仿佛那就是一雙能挽留他們生命的希望之手一般。看到這麼多平時特別是在中都想都想不到的慘景,而且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少女一陣五味雜陳,心態上悄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看見又一個等待救治的人,隻好收拾好心情,急忙上前去幫忙。
簡素心地心情此時其實更加的紛亂,先是和家族因為某些事情鬧翻,憤而出走;莫名地來到這極北之地,險些淪為異族人的玩物;得到一名年輕英俊的少年俊傑相救,本以為能在這裏過一段平靜的,與在中都完全不同的日子,結果呢?的確與在中都完全不同,但是卻與自己想象的大相徑庭。可以說,這一段時間接連發生的事情,完全是讓這名驕傲,自負,個性強烈的少女措手不及,受到的衝擊,也更為的巨大。因為與鄒月兒相比,後者此前已經經過一次家族旁係背叛,實力急劇衰落,直至眾叛親離,隻剩下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洗禮。所以,心理承受的能力,是要遠遠超過剛從中都來的大小姐簡素心的。
這場初戰,雙方無不是損失慘痛,德庫亞作為攻城主力的一萬步騎兵損失超過三千人,滿都拉圖的第一勇士伊勒德直接戰死。此戰之後,上到阿爾斯蘭,下到普通兵士,再也不敢對開元有一點的小覷之心。而另一邊,開元的守軍更是損失過半,足有五千人無力再戰,好在燕俊、戴超這些核心人物無人陣亡。
打到這個地步,開元城的人們此時最期盼的,就是蟄伏在焉碭山的申天寧所部。但是他們也明白,除非他們守城能守得韃子元氣大傷,疲態盡顯,漏洞百出。不然的話,就那麼一千多號人,貿然衝出去,那不過是找死而已。